勁風吹進房中,桌上晃動的燭火映在他漆黑的眸中,那縷光在他眸中閃爍不定,給他陰沉的面色更添了幾分乖戾。
念南站在門邊顫顫地說“太子殿下,雨水淋濕了您金貴的身子,不妨移步次間,奴婢去架個火盆子替您烘干衣裳”
司洸煩躁地“嘖”了一聲,候在門口的四個侍從立刻將念南和小季“請”了出去。
江神聆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急忙側身躲在一旁的屏風后面。
他捂她嘴時,她聞到了他掌間的香氣,那股藥香中帶著一點奶香的混沌香氣,她實在太過熟悉。
前世周靜惜每次來向她請安時,那香氣便像周靜惜矯揉造作的性格一樣令她厭煩。
他去見了周靜惜,深更半夜又私闖民宅找她,她實在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他仗著太子的身份,就是做了有損她名聲的事,別人也只會指責她朝秦暮楚,與瑾王定親不成,轉頭又去勾搭太子殿下。
司洸走到桌旁坐下,鞋底的雨水印在才擦好的地板上,留下團團透明的水漬。
他端起桌上才泡好的熱茶飲用,屏風那邊傳來她的威脅聲,“殿下深夜私闖女子閨閣有違禮法,我若報官,此事鬧大了,圣上必定斥責殿下,請殿下為自己名聲考慮,快些離開。”
他捏著瓷杯,不屑地哼笑了一聲,問“賞花宴時,你為何指向了瑾王”
他盯著屏風下露出的繡花鞋,鵝黃色的鞋面濕潤,鞋上的圓潤珍珠輕輕顫抖著,她的雙腳不安地往后退,直到抵著墻角。
司洸戲謔地說“當時那么堅定,此刻在怕什么”
“殿下私闖民宅,又綁走了我的侍女,我如何不怕。”江神聆捏著繡帕,濕潤的衣裳沾在身上,渾身冷得厲害,“我心悅瑾王,便指向了瑾王。”
司洸將茶杯咚地一聲放下,不怒反笑,“心悅瑾王”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她不敢說,他便直言道,“拿選妃宴來以退為進,江尚書給你出的主意,還是你自己想的辦法”
江神聆眉頭微蹙,聽他這么說,她一時愣住了。
“江尚書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說來聽聽。”司洸站起來環顧房中的陳設,隨手撣了撣壁畫上的灰塵,嘲弄道“不回江府,跑到這破宅子來干嘛”
雨斜飛進來,司洸揮手,侍從將房門掩上。
關上門后,雨聲變小了,他盯著屏風上的春花鳥鵲,等待她的回答。
半響等不來她的回答,他不耐地說“母后喜歡你,你實在不必做這些意外之舉。”
江神聆更是奇怪,他的語氣聽著不像是責怪,更像是抱怨。
按司洸手上的氣味猜測,午后他應該與周靜惜愉悅地相處了許久,沒了她這個阻礙,前生被封為良娣的周氏就有機會成為太子妃了。
他此時該去懇求皇后開恩賜婚,而不是來為難她。
江神聆低著頭,望著昏黃陰影里的珍珠鞋面,她心里有萬千疑慮,千絲萬縷的煩緒最終化作了一個堅定的念頭皇后娘娘不同意周靜惜做太子妃,他和周靜惜商量之后,覺得最好欺負的中饋只有她。
早前皇后心儀的太子妃人選有三人,世代簪纓、書香門第的江家女;鎮守西北的大將軍冼氏嫡女;唯一的外姓王之女,和淑郡主陸氏。
比起另外兩位的嬌蠻,江神聆素有才德兼備、聰穎知禮的美名。
司洸如今只是太子,他不能忤逆圣上和皇后對他婚事的安排,他只好先娶了她,待來日他登基了,他逼死她,再扶持他心愛的周氏為繼后
想到此處,江神聆的心里漫起無盡的恨意,前生她死之后,這兩人應是過得相當幸福吧。
她今生想躲開他們,他還要來招惹她,不踩在她的尸骨上,他和周氏便不痛快嗎。
雷聲轟鳴,急雨斜飛。
司洸見她不答話,他幾步邁到屏風旁,自上而下地掃了她一眼。
江神聆渾身濕透,睫毛濡著雨水,柔唇顫抖著,發髻傾斜,濕漉漉的青絲粘在耳畔,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滑落進領口。
單薄的斜領長裙粘在身上,裙里的中衣上繡著含苞待放的金色牡丹,隨著她胸口沉甸甸地起伏,牡丹花瓣的輪廓清晰可見。
屏風擋住了燭火,他瞧不清她的神色,只覺得氣氛昏黃曖昧,熟悉的木蘭香氣闖進了他的腦海。
司洸喉結滑動,哼笑道“的確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