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少說兩句。”周奶奶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他是你侄子,別整日里的瞎編排。”
周大山聞言冷笑了一聲,“以前您眼里只有小弟,現今眼里只有他兒子,乾元就這般好,讓您心都偏的沒邊兒了。”
“胡說八道些啥”周奶奶被他這話說的惱怒,剜了他一眼,“平白的在這兒氣你老娘。”
看她生氣了,周大山的態度軟了下來,“娘,我這也不是氣他不常回來看您嘛,您年紀也大了,他也不說在身邊多盡盡孝。”
“行了行了,莫說這些了,他一個人住也怪不容易的,你這當大伯的多幫襯點。”周奶奶擺擺手。
“成。”周大山嘴上應了,至于他心里怎么想,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屋子里因他發生的爭執,周松并不關心,他盡了自己的本分回來看望過奶奶,并不想在這里多留。
胡蘭坐在灶房門口的屋檐陰影下擇菜,看見他一路出了院子連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不滿的念了聲“沒禮數”,轉頭瞅見自家兒子從屋里出來,立刻換上一張笑臉,“小富餓了吧,等會兒就開飯了。”
周小富應了聲,對那道遠去的背影冷哼。
晌午的日頭最是毒辣,周松頂著這樣的日光回到東村,一身汗早已打濕了衣襟,他抬手扯了扯,將袖子往上挽起,露出半截結實的麥色小臂。
即便熱的不行,他的臉上也沒露出什么不耐的神情,只淡定的抬臂抹去臉頰的汗。
遠處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響,他下意識抬眼看過去。
一輛馬車緩緩從遠處駛來,晃晃悠悠靠近。
棲山村地處偏遠,相比周邊其他村子來說少有外人來往,平日里去最近的鎮上都要走上大半天。
上月村里富裕些的林家置辦了輛牛拉的板車都讓村里人羨慕了好久,稀罕得很,莫說是這有棚有頂還要馬拉的車。
得虧這會兒正是做晌午飯的時候,沒啥人在外面閑逛,不然有那好奇心重的,怕是要湊上去。
所以即便是周松這樣慣常不關心旁人事的,現下都忍不住盯著多看兩眼。
離得近了,他看清趕車的竟是個年近半百的婦人,兩鬢已有些花白了,穿著一身素樸的布衣,勒著韁繩緩緩停在一家久沒人住的農院跟前。
停穩了車她從車轅跳下來,卻是返身去撩垂落的布簾,似乎是叫了聲什么,周松離得有些遠沒有聽清。
沒多大會兒,從車里探出一只素白的手,映在照過來的日光下,遠遠的看像是玉雕的,有種說不上的剔透。
緊接著那只手的主人也矮身出了車廂,是個身形纖細的男子,穿著一身淡色的棉布衣裳,烏發束在腦后,因著彎身的動作有幾縷落在胸前,順滑的像緞子。
他垂著眼,長長的眼睫如同羽扇,隨著眼睛眨動微微顫,看得人心里跟著癢。
他的臉跟他的手一樣白,被光照的發透,連帶著微抿的唇上都沒有幾分血色,透著些病態,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男子把手搭在婦人伸出的手上,被扶著下了車,在地上站穩的時候,興許是感覺到了什么,突然抬眼看過來,日光正落在他的臉上,讓一雙桃花眼亮的透出些凌厲。
周松心頭一顫,下意識就垂眼避開了那道目光,加快腳步匆匆離開,走出了老遠心跳卻是還沒停下來,直到他抬手按了按。
垂下的目光掃到自己挽起的袖子,想到自己滿臉的汗水,他不知為何突的有些后知后覺的窘迫,覺著自己現下過于狼狽,見不得人,順手便把袖子捋了下去,一下一下的撫平皺折。
做完這些,他有心再看一眼馬車的方向,卻又有些莫名的膽怯。
最終也只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抬腳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覺得被那一眼看的,整顆心都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