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蘭淑將一桶水拎到灶房去放好,顧不上擦一擦額頭上細密的汗水,腳步匆匆的進了屋子里。
他們昨兒才到,忙里忙慌的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歸置,有些還成箱放在角落里,屋子也只整理出了這一間來住人。
進屋后她反身掩上房門,小心地走到床邊,卻對上一雙清明的眼睛,她略松了口氣,“少爺,身子可好些了”
沈清竹撐著床起身,被對方扶著靠在床頭上,抬起手輕揉了揉額角,指尖瑩白,仿若玉琢,“吳嬸,與你說多少次了,我們如今境況,莫要再叫我少爺了,喚我清竹便可。”
吳蘭淑幫他整理了下散開的衣衫,點頭應了,“可還有不適”
“無礙。”沈清竹放下手,身上因雨露期有些發軟,尚能忍耐。
看他臉色尚可,吳蘭淑也些許放心,但她想起什么,又略帶擔憂的道“隱息丹沒有幾顆了,也不知附近那小鎮上有沒有賣的,得再備些才是。”
半合眼睛的沈清竹聞言抬眼,看著她道“下回便喝湯藥吧。”
“這怎么行”吳蘭淑面色微急,“湯藥傷身,喝得多了不好,您身子骨本就弱,經不起折騰了。”
沈清竹看她著急,伸手過去按了按她的手,“我們手里雖還有些銀錢,但也不能亂花,隱息丹金貴,一瓶便要幾十兩銀子,這般下去,我們豈不是要喝西北風。”
他說的皆是事實,吳蘭淑無從反駁,她看著跟前因舟車勞頓跟病痛消瘦的人,止不住的心疼,眼眶微微發紅,“若不是少爺也無需吃這些苦頭。”
沈清竹見此微微一笑,按著她的手又拍了拍,“你該反過來想想,我現今還能留著一命,已是幸事了。”
吳蘭淑擦擦眼角,看著他笑,心里卻是越發的心疼,她知道,對方嘴上說著幸事,其實,巴不得也一并死在了那里。
如今愿意好好活著,只是不想辜負了他們的苦心罷了。
“行了,莫要再想那些事了。”沈清竹捏了捏她的手,將手收回來,“我熬過了這回,下次雨露期便是三個月后了,暫時不必憂心,此前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在村中生活下去。”
吳蘭淑拭了淚,點頭,“我曉得的,早晌我去見過里長,讓他幫忙尋些人,我們先把此處的房子修整一番,如今這模樣,可不好住人。”
沈清竹頜首,這確是當務之急。
“只是”吳蘭淑猶豫了下,道“修繕房屋之時怕是住不得人,昨日幫我們打掃屋子那位嬸子愿意讓我們在她家住一段時間,我打聽過了,她家里除了他們夫妻倆,就只有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兒,大兒子在鎮上做工,平日不回來,還算方便,只是不知,您可愿與旁人住在一處”
聽到她這般顧及,沈清竹輕搖搖頭,“這些事你安排便好,我們如今境況,旁人愿意行個方便是好事,我沒什么不愿的。”
“行,那我回頭去與人說。”吳蘭淑放下心,又道“我也按少清竹的吩咐,問過里長了,他說村子附近的田地現下沒有空余的,若想買,還需等等看。”
這個倒也在沈清竹的意料之中,對莊稼人來說,田地金貴,大多都是要握在手里的,除非搬家或有什么緊要事需用錢,否則不會隨意發買。
“此事不急,你只讓里長留意著,日后若有了知會我們一聲便是。”
“好。”吳蘭淑點點頭,看他臉上又露出疲累之色,轉身去桌邊將陶壺里的水倒了一杯出來,遞到他跟前。
沈清竹接過喝了一口,看她眼中盡是憂色,說了句笑言,“莫擔心了,實在不行,回頭我便在這村中尋個人嫁了,這雨露期亦能好受許多。”
尋常中庸雖不如乾元那般能更好的安撫坤澤,但也比干熬要強,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未必不是個好法子。
吳蘭淑將他的話當了真,神情急切,“少爺可莫要這般草率,成親之事豈能隨意”
當初在京里之時,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上門求娶,哪個不是人中龍鳳,那么些乾元,少爺都看不上眼,如今怎可在這村里嫁個中庸村漢。
沈清竹本人卻是比她看的還要淡,“不過說笑罷了,怎的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