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枕著椅背,長腿伸展,暖色燈光從上方流瀉下來,勾出她頸部和下頜處清瘦利落的線條。
很顯眼,距離很近,紀硯清無法回避地打量著她。
“啪。”
柴火堆里崩出一聲輕響。
紀硯清本能往后退。
溫度一降下來,她胸腔里的煩躁又開始蠢蠢欲動。
她皺了皺眉,伸手在爐膛上方翻轉著烤火。
不一會兒,黎婧端著兩碗面出來,一看到翟忍冬大喇喇靠著椅背的摸樣,她就開始罵罵咧咧“挨爐子那么近,也不怕把褲襠燒了。竟然不穿外套,就不怕把屎凍出來咣”
黎婧把給翟忍冬的面砸在爐子自帶的平臺上,抬頭對上紀硯清,微笑服務頓時到位得不能更到位。
“紀小姐,您是坐這兒吃,還是去桌上”黎婧問。
紀硯清評估了下爐火輻射的有效范圍,說“這兒吧。”
這里的冷不是一般的冷,沒爐子可能真會把尸米凍出來。
黎婧仔細放下碗筷“您慢用。”
然后走到翟忍冬旁邊,踢了一腳她的鞋“吃飯”
翟忍冬縮了一下腳,被火光和燈光同時鑲了一層金邊的睫毛閃了閃,睜開之前,黎婧伸手過去,替她擋住了電燈投射下來的光。
對面,剛拿起筷子的紀硯清看到這一幕,動作頓了頓。
她在舞團的日常有人全權打理,回到家有保姆有保潔,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夠矯情了,沒想到這位老板比她更甚,“起個床”都有人伺候。
紀硯清捏在手里的分開筷子又合上,低頭去攪她的面。
余光里,對面的人坐起來了。
黎婧大驚小怪地“嘶”一聲,彎腰在她面前說“你眼睛咋回事啊,這么紅睫毛還是濕的,哦你”
“你能不能別離我這么近”翟忍冬朝黎婧掠了一眼,說“大半夜的,眼皮底下突然冒出來兩只黑洞洞的眼珠,跟鬧鬼一個感覺。”
黎婧微微笑“再跟你說話我是狗。”
黎婧毅然決然地一扭腰去了柜臺,留下翟忍冬和紀硯清面對面坐著各自吃飯。
爐子上用來放置物品的平臺不是非常大,紀硯清再怎么無意,也還是在翟忍冬低頭吃面的時候,看到了她的眼睛。
的確像黎婧說的,很紅,睫毛還濕著,和她給紀硯清的初始印象反差很大。
她一扒拉頭發,紀硯清看著彈射到自己碗里的砂礫,覺得有些丑話還是要說在前頭。
她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她最近的心情真的很差,非常差。
紀硯清放下筷子,抬頭看向對坐的人“貴姓”
翟忍冬挑面的動作停了一秒“翟。”
紀硯清“嗯,翟老板。”
紀硯清想說,“翟老板,遇見就是緣分,接下來這兩個多月,我們之間保持相安無事的狀態怎么都比誰看誰不爽來得好,你覺得呢”
話到嘴邊,黎婧突然“汪”了一聲,從柜臺后面探出頭說“老板,上周包子鋪的梅朵被壓面機夾斷手指,是不是你送她去醫院的錢也是你付的我在抽屜里翻到縣醫院的門診票據了,你別想抵賴”
翟忍冬吃了口清湯寡水的白菜葉“我又不姓雷,不叫鋒,做了好事為什么要抵賴”
黎婧“嘿嘿”兩聲縮回去,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不過紀硯清能從她的表情里判斷,她說的是夸人的話。
有人做了挨夸的事。
那她的丑話是說還是不說
說,掃興,不說,頭都起了,就這么扔著不合適。
思索片刻,紀硯清和徘徊在胸腔里的煩躁有所和解“翟老板不叫鋒,那叫什么”
翟忍冬的筷子浸在湯里,咀嚼動作很慢,半晌,說“忍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