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琨也趕忙囑咐一句,戴華箬由丈夫扶著,只一個勁兒的抽泣說不出話,不住點頭。
梁道玄聽罷心下如柔開了最后一場春雪,只覺得有家人如此惦念,便是前方刀山火海,他也半點不敢畏懼。
忽然心頭一顫,竟冒出個詭異的念頭
也不知自己妹妹榮華二十年,可曾有過如此幸甚感懷
他驟然意識到,這或許,也是個不錯的談話方向
看若有所思的外甥打馬而去,三個太監猶如押送犯人般緊隨其后,剛見過親人又不得不擔驚受怕的戴華箬再也忍耐不住,更顧不上崔鶴雍在旁,一頭歪在丈夫肩上,哀涕道“這姓梁的滿門滿戶,除了承寧伯夫人和我家玄兒,沒有一個好東西”
衛琨見妻子哭成這樣子,仿佛也跟著要落淚,又忍不住朝遠處馬蹄煙塵已絕的路上看,哪里還有外甥的影子。他何嘗不是如此憂心,只是崔鶴雍在旁,他只能略帶歉意道“你表姨母是傷心過了頭,你別放在心上”
崔鶴雍連忙表示無礙,大家都是一家人。其實他沒說出來的還有其他這話其實真的不用避忌著自己,因為他打小從母親那里受到的耳提面命,也是一樣的內容
帝京城北地勢較高,貫天江穿城而過,被居中皇城一劈為東西水道,直到出城才再度匯合南下。
梁道玄沿路打馬,并無心情觀賞沿河御道金秋景致,至下馬碑亭前,有禁軍巡道,領頭的年輕太監只出示腰牌,執巡的禁軍牙將便趕忙讓路,命人手下牽過馬來拴好,不忘道一句“霍公公安好,代卑職問沈御前安。”
禁軍牙將倒也不用在個太監面前如此卑微,可似乎領自己路的霍公公半點也不謙虛,反倒言笑晏晏“宋禁尉的事咱們沈大人都已記下來,不日就有眉目,您不必掛心,待那日我便差人來告知你,你只安心便是。”
被稱作宋禁衛的人忙不迭謝了,讓開道路,而霍公公倒是大大方方,安排引路的太監在前趨行,再來萬分恭敬請梁道玄緊隨“國舅大人第一次入皇城,能為您引路墊道,那都是奴才們的榮幸。”
梁道玄捫心自問,他雖然是太后實在親戚,可半點官身沒有,這位霍太監跟個正七品的武官尚能擺一擺內監的官威,到自己面前如此恭謙,實在是詭異。
但他也不故作謙讓,溫言道“哪里的話,太后召見,才是在下的榮幸。”
霍公公比之前所見的蒲公公年輕了少說二十歲,言談舉止更為爽快,語調也不黏膩,聽了梁道玄的話也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走在前面。
入了皇宮,沿甬道一側前行,霍公公始終保持在他右側后一步的距離,若有介紹皇城布局時,則上前半步,繼而退下,步履幅度控制堪稱完美,讓梁道玄不禁感慨術業有專攻行行出狀元。
快要抵達太后的寧德宮前,梁道玄正津津有味聽著霍公公介紹他們太監的組織機構,忽得心中一動,問道“請問霍公公,可有一位蒲公公如今在何處當差”
誰知霍公公忽然不再言語,只靜靜地看著他,然后恍然一笑
“蒲公公哪位蒲公公奴才不知有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