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順著臉頰流淌,潤濕了潔白的里衫。寧錦婳死死咬著唇瓣,不讓自己狼狽地嗚咽出聲。
男人冷峻的面容浮現一絲裂痕。
兩人幼年相識,可以說最了解對方的脾性。除了陸鈺剛出生時那會兒,她何時有過這般脆弱的樣子,更別提在他面前。
陸寒霄抬起手掌,輕輕落在她的肩上,薄薄的衣料擋不住她顫抖的身軀。他想說些什么,喉結上下滾動,最后只吐出兩個字“莫哭。”
“婳婳,莫哭。”
溫熱的淚珠一下一下落在他的手背上,似有千斤重。
寧錦婳也不想這樣,她不愿在他面前丟臉,可她控制不了可能往事太過不堪,也可能寧府的覆滅徹底壓垮了她,心中所有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止不住。
過了許久,她心底平復下來,說話仍一抽一抽“你、你去給我打盆水。”
陸寒霄微不可見地松了眉頭,他跨步走過去,挽起衣袖,把柔軟的錦帕在銅盆里浸濕。
“婳婳,可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負了你”他語氣沉沉,狹長的寒眸中閃過厲芒。
寧錦婳悶著頭,聲音嗡嗡地,“沒有。”
她身心俱疲,無意再和他纏磨。況且欺負她最多的不是他么,何必在這里惺惺作態,裝作一副深情的模樣。
陸寒霄再次沉默。
他本就寡言,尤其是成婚后,先帝調任他到神機營當值,動輒幾個月不歸府。夫妻聚少離多,即使深夜歸來她也睡了,兩人甚少交心。后來發生鈺兒的事,她更是怨恨陡生,對他再沒有好臉色。
陸寒霄不認為自己有錯,但她又著實怨他,他說什么都會惹她生氣,索性閉口緘默。
寧錦婳用錦帕沾沾眼角。她攬鏡自照,看到眼尾泛著紅暈,心想明日起來肯定會腫。她這個年紀又不是年輕的小姑娘,若是明日讓下人看到,她的臉面往哪兒擱。
她想了半天,看向罪魁禍首,“陸寒霄。”
“去給我拿個涼雞蛋來。”
這是抱月教給她的土方法,用雞蛋滾一滾,明日就不會腫。
“”
“怎么你不愿意”
寧錦婳譏諷的話還未出口,就聽男人沉靜道,“我并非不愿,只是婳婳,我我喚下人來。”
陸寒霄的口腹之欲并不強,他年少時終日讀書習武,成年后則陷入無盡的權勢傾軋,皇帝意在削藩,兄弟磨刀霍霍他要思慮的事太多了,至于入口之物,不管是山珍海味還是粗茶淡飯,只要無毒,對他來講沒有區別。
他不知道去哪里找妻子要的東西,甚至直接放在他眼前,堂堂鎮南王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寧錦婳不愿旁人看到她這副樣子,就要陸寒霄親自去。
于是,因為區區一顆雞蛋,這對兒久別重逢、又折騰了一晚上的夫妻在房里面面相覷,頗有幾分好笑。
這時,門外響起“篤篤篤”的敲門聲。
“主子,您睡了么”
是抱月。
寧錦婳清清嗓子,盡力讓自己的嗓音正常,“何事”
“是小主子,小主子方才醒了,正鬧騰得起勁,誰也看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寧錦婳瞬間臉色大變,哪兒還顧得上什么顏面,一把扯過衣掛上的披風,疾步推開房門。
西廂房,燭火搖曳,照得屋里亮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