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聞聲抬眸“緊急軍情”
這話,若是在他病重臥榻之時于皇后口中說出來,還算正常,如今卻有些奇怪。
他近日頭風稍緩,還對左右奉宸衛進行了一番校驗。所以倘若真有軍報抵達長安,就算是因特殊的緣故并未按照軍情渠道來走,也應當先送到他這里,而非皇后面前。
可他眼見媚娘少見的面色沉沉,分明不像是在同他開玩笑。
“阿菟來信了”他隱約想到了個猜測。
若是遼東有變,倒是也有可能先以家書的方式出現在皇后的面前,被她從信中察覺到細枝末節處的不妥,于是匯報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李治聽到的,卻是武媚娘開口答道“不是遼東,是西域。”
李治眉峰微動,似乎有些不太理解為何會是西域的消息。
但武媚娘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暫時將有些多余的想法給拋在腦后,“陛下應該知道謊報軍情是什么后果,我身為皇后更不可能在此事上弄虛作假。您也姑且不必管我,到底是從何處知道的消息。總之”
“西突厥朱邪沙陀部,與回紇葛邏祿三姓之一的熾俟部,已聯手發兵攻占了庭州。至今軍報還未抵長安,駐扎西域的兵馬也不一定能及時回援,情況緊急,請陛下盡快決斷。”
李治還有短暫的一瞬沒從這話中的意思里反應過來,只是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皇后所在的方向。
在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手中并沒有一份平日里和他商討政務之時持有的文書,但好像在她的手里,已經握有了一份更重要的東西。
武媚娘提醒“陛下”
李治猝然回過神來,當即應道“速召邢國公等人前來議事”
他相信皇后確實不會做出偽造軍情的事情,那么這庭州之變就應當是真的
可是真見了鬼了,西突厥和回紇怎么會突然聯手的
但倘若他們當真這么做了,這就儼然是大唐西域的又一次危機。
一想到每次西域戰事的巨大支出,李治就覺得自己又要開始頭疼了。
于是在那軍事集議中眾人到齊后,蘇定方連位置都沒坐熱,就聽到李治已快速地將情況說了出來,隨后便將問題拋向了他
“邢國公怎么看待此事的”
怎么看待此事
蘇定方沉吟一瞬,答道“說實話,剛從陛下這里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我有點意外。”
“朱邪部確實有過叛逆大唐的經歷,還一度響應賀魯的號召,但首惡已除,部落中的重要人物還參與過討伐鐵勒回紇之戰,效力于薛將軍手下。”
“回紇葛邏祿近年來與大唐交手中損失慘重,要想恢復過來元氣沒那么容易,以熾俟葉護的行事作風,也不像是謀定而后動之人,憑借著庭州的戍防隊伍應當能察覺到異常”
可現在傳來的消息,卻是這兩方忽然聯手,還已經在西域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那邢國公的意思是,覺得這消息并不屬實”
“不,恰恰相反,若讓我來說的話寧可信其有。”
蘇定方起身朝著李治行了個禮,“陛下應當記得,當年我為都曼求饒言論所惑,向陛下乞請放他一條生路,然而僅僅是次年,回紇各部就已因唐軍撤離而再度反叛。”
“這回紇鐵勒九姓逐水草而居,不似中原農耕有明確的領地與固定財富,讓他們的劫掠天性可與山中匪寇相比。這么說來,他們的大多數決定都是利益使然,那就不能按照常理來形容。”
蘇定方征戰多年,卻并不是個只知道兵事之人,在做人、為官的道理上也自有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