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掄起胳膊,將茶盞砸向門口的人,爆吼,“滾真是什么人都敢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茶水嘩啦灑了一地,瓷杯精準地襲向來人的腦袋,這個力度若是真被砸到了,腦殼上怕是要破個大口子,非死即傷。
但那人并不慌張,微微側身,輕松躲開。
“咣砰”茶盞擲中了外頭廊柱,但親王想象中的跪地求饒聲卻沒有響起,反倒是聽到了一聲輕笑。
親王終于抬起眼看向門口之人。
那人身襲四品袀玄官袍,慢悠悠走進來,帽冠簪著的赤紅綬帶隨風飄起,拂過槅扇。
他緩緩舉起手中令牌,牌上御賜龍紋。
他站在正門照落的光輝里,瞧不清容貌,脊背筆挺如戟,不卑不亢。
“下官自是奉圣上之命,特來鞫讞重犯。”
簌簌雪粒飄落廣寒樓臺,李公公將牖下支起的竹竿放落,剛關上窗,就聽寢內傳來一道咚聲,是底盤放置桌案之響,雖不大,卻也不輕,讓人聽得清晰,存在感很強。
李公公回頭,就見司寇翎放下醫箱,拿出金針,桑皮線,長鉗,柳葉刀一一擺進承盤中。
素來溫和的司寇太醫面色鐵青,殿內其余御醫們也都不敢說話,盡心盡責協助他給圣上處理傷口。
剔了六日的毒素,今日總算除盡了,手術做完,御醫們紛紛告退,留下司寇太醫給陛下縫針。
司寇翎將刀傷處外敷膏藥,最后仔細用紗布包扎好,這幾日提著的心終于放下,緩緩呼出一口氣,“好在沒傷到要害,危險之期也熬了過來,接下來兩月可得靜心修養著,不可”
李公公點頭將他絮絮叨叨的醫囑記下,含淚默默夸贊,司寇大人真乃神醫在世
“皇后身子如何”沈離疾起身下榻,抬手披上黑緞衵衣,“她燒可退了”
司寇翎盥洗清理著醫箱,垂眼看著染血的金針,回稟道“高燒已退,只是娘娘驚厥過度,現下尚在昏睡中。”
想到昏迷的小皇后,他心下也沉了沉。
沒有想到他引以為傲的方劑有一天會失效。
她那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抵抗住藥效從睡意里掙脫醒來。
“是臣之失誤,請陛下責罰。”
語罷許久未聞陛下聲音,司寇翎停住動作,抬起頭來,見陛下負手而立,沉默地望著窗外雪景。
司寇翎繼續道“那名假冒花萼樓掌事的仕女已服毒自盡,幕后主使手腳很利落,殷衣衛還沒有查到是誰的人。不過也無傷大雅,這次刺殺的主謀是親王,估計就是他派來的。”
“但臣卻有一事不解。”
他話鋒一轉,眼中情緒翻滾,“陛下早知生辰筵被做了手腳,會有人來暗殺,陛下也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萬無一失,如今殷衣收網,刑部查案,一切都在按著計劃順利進行。可臣唯一不明白,為何那時,陛下偏偏要去受那一刀”
如果只是為了鏟除親王,根本沒必要以身涉險到這個地步。
司寇翎愁了幾日,心中萬分不解,此時終于問了出來。
“臣知道的,以陛下身手能避開。”
良久,他看到沈離疾徐徐回眸,身后淋淋雪色,背光煢煢獨立,神色雖不大清晰,但下顎微抬,似要開口。
這時,殿外響起寺人們急切的腳步聲,以及驚喜的報聲
“陛下,皇后娘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