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笑音還未落,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倏然頓住。
“般般。”她停住吃蜜餞的動作,說話有些吞吞吐吐“我突然想起來,陳家有一樣不好。”
江螢羽睫輕扇。
她對陳三郎無意,陳家好不好原本也不關她的事。
但興許可以轉述給父親,作為拒絕陳家提親的理由。
江螢挪身靠近,語聲放得很輕“是什么樣的事”
“家風太過嚴厲”
魏蘭因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說起這樣的話也有些顧忌“聽我家姐姐說,陳家前段時間出了件丑事。”
她頓了頓“
就是陳家老爺的小妾,嗯,和府里的馬夫被捉了個正著。”
江螢聽著也微微面紅。
她囁嚅“這家風聽起來也不太嚴厲”
“陳家老爺將那個小妾沉了塘。”
魏蘭因的話音響起,江螢的語聲生生頓住。
她杏眸微睜,聽著魏蘭因繼續說下去“不止如此,他還令婢女將府里的女眷都叫起來看著。說是陳家容不得這樣不貞的女人,在陳家做出這種有違禮法的事,就是這樣的下場。”
魏蘭因說著還添油加醋“聽說即便是未過門的新婦,要是被陳家老爺發現有什么不檢點”
她話說到一半,倏然咦了聲,轉頭湊到江螢面前“般般,你被風撲著了怎么臉色全白了”
江螢沒有立時答話。
她在原地愣坐了稍頃,終是艱難地站起身來。
“我倏然想起還有事未做。”
她將青石桌上的八寶攢盒遞給魏蘭因,語聲里微微帶著顫“我得先出府一趟。”
東宮偏廳內。
太子容隱側坐上首,正由東宮內的府醫清理傷勢。
他雙手掌心往上,擱在診脈用的引枕上,銀紋暗繡的錦袍衣袖撩起,露出皮肉翻卷的手腕。
自他腕部到掌心的皮膚幾乎都被擦破,連鮮血都已凝固。
其中手腕這一圈的傷痕尤深,遍布著鈍器硬生生劃出的弧形傷口。
像是被鐵鏈鎖住,猛烈掙扎時所致。
府醫猛然冒出這個想法,又被自己的猜測給嚇得不輕,趕緊低頭去拿藥箱內的紗布。
“殿下,江姑娘求見。”
偏廳外,侍女的通稟聲傳來。
容隱微抬眼簾,收回他放在引枕上的手。
“孤的傷勢不必對外多言。”
府醫連連應聲,將沾血的物件收起往后退下。
容隱亦自圈椅上起身。
他淡垂眼簾,信手拂落袍袖,遮住腕間還未包扎的傷口。
衣料摩擦血肉的疼痛感傳來。
容隱不曾斂眉,僅是平淡吩咐侍女“請她進來。”
侍女應是,往廊前走去。
頃刻,廳前懸掛的竹簾輕響,江螢獨自走進偏廳。
她穿著色調柔和的退紅色羅裙,微微低著臉,輕垂著纖長的羽睫,看不到面上的神情。
唯有發間一支靈巧的玉蜻蜓步搖輕顫著半透明的翅膀。
容隱淡垂眼簾,視線平靜地落在她的身上。
卜吉足有七日。
她一日便能做出決定,想來是決定拒絕這門強加給她的婚事。
畢竟,無人會愿意嫁給狂疾纏身,宛若困獸之人。
他向江螢伸手,寬大的袍袖覆住大半掌心“將玉佩交還給孤吧。”
“是。”江螢微微抬臉,將帶來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手中。
視線短暫地交錯。
他看見少女的長睫濃黑,眼眸清澈,像是在來的路上落定了什么決心。
他垂落眼簾,收回給她的玉佩“之后的事,孤會處置。”
偏廳內有頃刻的安靜,面前的少女并未離開。
短暫的沉寂后,她輕攏裙裾,俯身拜落。
“臣女愿嫁入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