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交予少夫人。”
裴瑕交代“與她說,中秋恐無法與她團聚,聊贈淮南一枝秋色,讓她保重身體,好生休養。若戰事順利,年前歸家,攜她去長安看雁塔雪景。”
“是。”侍衛不敢抬頭,很快帶著書信物件離開。
家書已寄,再看這一碧如洗的天穹間飄揚的紅底龍紋軍旗,裴瑕神思恍惚了一瞬。
不過也就短暫一瞬,那張如玉臉龐又恢復一貫淡漠,轉身朝軍帳走去。
離淮南不遠的金陵城里,今日也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
一大早山貓就趕了只母羊來謝家小院“那羊倌兒一聽是老大你要買羊,半點不敢含糊,立刻挑了只最壯實的。你瞧,這奶鼓鼓囊囊的,一擠就出奶水,足夠那小娃兒吃了”
謝無陵彎下腰,瞅了瞅那母羊臌脹的奶,滿意道“你這差事辦得不錯,回頭我和你嫂子辦喜酒,讓你坐主桌”
山貓個頭矮胖,生長一張大圓臉,聽到這話,嘿嘿撓了撓頭。
不過等謝無陵將那頭羊牽到后院那片荒蕪的菜地,山貓還是沒忍住,小聲問了“老大,你真打算留下那個小娘子嗎雖說她的確長得跟仙女兒似的,但我聽老李頭說了,她肚里還揣了一個您要是娶了她,不但要養她帶著的這個,還要替她前頭的男人養孩子,這買賣可虧大了啊喲老大別打別打”
山貓挨了記爆栗,捂著腦袋委屈巴巴“我這不是為你抱屈么。”
“你懂什么她能懷能生,說明她是個福澤深厚旺家宅的”謝無陵哼道“終歸娃兒生下來跟我姓,你不說我不說,老子就是他親爹老子把他養大,他也得給老子養老送終”
山貓聽得直撓頭,末了豎起大拇哥兒“老大不愧是老大,這胸襟,嘖敞亮”
謝無陵也懶得搭理他這馬屁,將那只母羊用繩子牽好,又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陽,嘴里嘟噥“那婆娘估計昨天一晚上沒睡好,到這個點了,還沒醒。”
“左右她個婦道人家也沒旁的事,歇就歇唄。”山貓道“倒是老大你別忘了,今
日是三十,照例要去六爺那點個卯。”
“忘不了。”
謝無陵揮揮手,走到院前,又往那間木門掩著的寢屋瞥了眼。
也不知經過一夜,她可想好了。
昨夜她得知有孕,第一反應竟是想將孩子落掉,可見她與她那個短命鬼前夫感情并不深厚。
不深厚好哇,不深厚他才好取而代之。
怕就怕她和那前夫情深義重,至死不渝,那就難辦畢竟活人如何比得過一個死人呢。
“山貓,你覺得老子這人如何”
這沒頭沒尾的話叫山貓愣了下,等反應過來,立刻夸道“老大你年輕力壯,威武不凡,貌比潘安,哪個女人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
就自家老大這張臉和這副體格,秦淮河好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想與他相好。譬如前兩年醉仙閣那紅倌兒芙蓉,攢夠了錢贖身,又帶著一匣子金銀珠寶,放著員外郎的妾不做,主動來貼他。
自家老大倒好,直說他想要的媳婦兒,得像廟里觀音那樣。
芙蓉以為他是在諷她殘花敗柳,氣得拿匣子去砸他“呸,就你個無賴,老娘這花容月貌愿意貼錢與你好,你不偷著樂,還想娶觀音那樣兒,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現下好了,老大有想娶的媳婦了
論容色,的確貌比觀音。
但誰能想到,這觀音竟是個送子觀音。
山貓心里覺得虧,但見自家老大都不在意,也不好多說,終歸以后的日子是他過,旁人也沒法替。
沈玉嬌的確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醒來時,左額還昏昏漲漲隱約作疼。
再看身邊躺著的小平安,小家伙早就醒了,卻睜著一雙黑黝黝大眼睛,盯著青紗帳頂不哭也不鬧。大抵是一路吃過苦,這孩子也格外的懂事。
沈玉嬌將小平安抱在懷中,忽又想起自己腹中那個小芽兒,低頭看了眼平平的肚子。
若不說,誰又知道這里面還懷著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