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些行為太過孟浪輕佻,他竭力克制著。
且說這會兒,馬車將至灞橋,裴瑕靜靜看向靠在車窗小憩的妻。
她今日著件山嵐色交領深衣,肩頭裹著條鵝黃色緞面的狐皮毯,為著睡得舒服,那頭如云烏發只用一條淺色發帶系起,此時松松散散落在臉
側,襯得頰邊雪膚越發晶瑩,清婉玉容也多了幾分懶懶的嬌慵。
裴瑕眸色微深。
不知是她有孕,身姿愈發豐腴的緣故,還是分別半年,久未親近,總之,他的妻好似愈發明艷動人。
叫他忍不住想靠近
頰邊突然傳來的微涼,讓沈玉嬌蹙眉,嘴里也不覺發出一聲被打擾的悶哼。
待睜開眼,看到那停在臉側,將碰未碰的長指,以及男人眉宇間那一閃而過的僵凝,沈玉嬌有些發懵“郎君,你這是”
“一絲頭發沾在了唇上。”裴瑕收回手,肩背端正。
“這樣”沈玉嬌不疑有他,順便抬手摸了下臉,并沒摸到頭發,大抵是被他拿開了
她坐起身,隨口問了句,嗓音還透著幾分剛醒來的輕啞“到哪里了”
裴瑕“灞橋。”
沈玉嬌愣了下,喃喃“灞橋啊”
她掀開霽藍色蒲桃紋車簾,輕推窗縫,灞橋冬日的荒蕪景象便映入眼簾。
既陌生,又熟悉。
去年的秋天,她便是在這與父母兄嫂分別。也是在這,裴瑕踏馬輕塵,如神祗從天而降,將她帶回聞喜。
往事如昨,一晃眼,卻過了一年多。
“別看太久,仔細冷風吹得頭疼。”
男人修長的手輕輕捂上她的額頭,沈玉嬌一陣恍惚,再回首,車窗被裴瑕帶上,他清潤嗓音在頭頂響起“今年冷得早,想來再過不久,便要落雪了。”
沈玉嬌心不在焉“嗯”了聲,眼珠往上看,他也很快收回手,仿若真的只是擔心風吹疼腦袋。
“長安下雪可冷了。”沈玉嬌說著,想到什么般,道“但西市有一家羊肉鍋子味道很好,每年冬日,我阿兄都會帶我和阿嫂去吃。”
那家羊肉鍋子最初是她發現的,后來告訴給了阿兄,那家伙重色輕妹,偷偷帶著阿嫂去,不帶她。
直到小侄女出生了,纏人得緊,妨礙那倆口子你儂我儂,阿兄這才將她帶上讓她負責看小侄女。
于是她和小侄女兩人埋頭喝湯吃肉,對座阿兄阿嫂你替我吹口湯,我替你夾塊肉,簡直膩歪得沒眼看。
當時只道是尋常。
現下再想起來,沈玉嬌眉眼泛起笑,胸間卻難抑地發悶。
聽說嶺南那邊瘴氣橫生、常年酷熱,極少下雪,那種地方應該沒有羊肉鍋子吧
裴瑕見她臉上情緒變化,也猜到她心頭所想。
默了片刻,他抬手,輕輕揉了下她的發。
“別難過。”
在沈玉嬌錯愕的目光里,他垂下黑眸“那今年冬天,守真阿兄帶玉娘去吃那家羊肉鍋子,可好”
似有春風拂過心澗,又似厚厚冰封下某處迸開一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