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打從這孩子落地后,他幾乎都是由奶娘照顧,在隔壁房間住著。
裴瑕又夜夜與她同寢,自然也不方便讓孩子與他們一同睡。
先前聽說侄子侄女都會纏著阿嫂一起睡,不答應就又哭又鬧,她還以為是自家孩子比較獨立,不愛粘人。
如今看來,并非不粘人,只是先前一直沒機會。
愣怔過后,她對上小家伙期待的目光,笑了笑“過來吧。”
棣哥兒眸光霎時亮了“來啦”
他抱著枕頭爬上床。
待到幔帳放下,熄了燈。
沈玉嬌給小家伙蓋好被子“睡吧。”
棣哥兒往自家阿娘懷中靠去,又抬起小手抱住她“阿娘。”
他奶聲奶氣地喚。
沈玉嬌拍著他的背“嗯”
“你別難過了。”
棣哥兒將她抱得更緊“我答應爹爹,要照顧你的。”
沈玉嬌失笑“你這么小,還照顧我呀”
棣哥兒道“爹爹說了,我雖小,卻是男兒,男兒就得肩負起責任。他去守護大家,小家就得靠我了。”
沈玉嬌覺著新鮮“他什么時候與你說的這些”
“他離家的前一日。”
棣哥兒想了想,補充“離家那日又說了遍。”
大清早的把他給搖醒了。
他還懵著呢,爹爹一本正經與他說,無論何時,都要護好娘親,不能讓娘親傷心難過。
唉,爹爹平日里話少,但在娘親的事上,就變得很啰嗦了。
但是君子重諾。
他既答應了爹爹,就一定要做到。
“所以阿娘你別傷心了,我給你背詩好嗎”棣哥兒以他的辦法哄著她。
沈玉嬌心尖一軟。
摟著小家伙暖乎乎的身子,輕柔嗓音噙著笑“好,你背吧。”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1
在孩子朗朗背詩聲中,沈玉嬌近日沉重的思緒也不知不覺放下,倒真叫他哄睡了過去。
之后的每個夜里,棣哥兒都與她同住。
漫漫寒夜日,有個小暖爐在懷里,會背詩、會哄人,沈玉嬌心里也不禁慶幸當年留下了這小家伙。
若
真的一碗湯藥下去,大抵也體會不到這份幸福。
在一場又一場風雪里,長安迎來了新年,紅雪白梅,桃符新換,喜氣洋洋。
而千里之外的燕北,更為凜冽可怖的風雪里,戰火不休,家破人亡,毫無半點新年的喜慶。
裴瑕到達燕州時,已是臘月二十八。
雖已盡快趕路,但還是耗費了兩個多月。
雪太大了,路太荒了。
哪怕一路押送的皆是身強體壯的軍戶,也抵不住這燕北的苦寒,路上病倒者不下百人,甚至還病死了三個。
裴瑕也病了一場。
一日趁夜趕路,頭上的氈帽被大風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