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陵道“哪個”
“就那個啊。”
沈玉嬌說不清,干脆走進主廳,抬手指向房梁右側一個較為抽象的圖案“是天狗食日”
謝無陵“”
謝無陵“那怎么會是狗”
沈玉嬌瞇起眼,試圖辨認“不是狗么”
四只腳的獸,仰著頭,頭頂還有個圓,怎么就不是“天狗食日”了
謝無陵“那是麒麟,麒麟望月”
什么天狗食日,他好好畫條狗作甚。
沈玉嬌驚愕“啊”
再看謝無陵這急惱模樣,冷不丁地想起一樁舊事。
他曾經給她繡過一個紅蓋頭,圖樣是鴛鴦戲水,瞧著卻像兩只丑丑的野鴨子。
看來這些年過去,他的畫技毫無長進。
不過,“你為何要將這個圖樣刻在每個房梁上”
也沒聽過翼城的百姓崇拜麒麟,或是有何麒麟拜月的傳說。
聽她問起,謝無陵成熟的俊臉閃過一抹可疑的紅。
“這些亭臺樓閣都是依著你的工圖建成的,只是先前為著你的聲譽著想,無法叫旁人知曉是出自你的手中。”
謝無陵道“我在燕北筑墻御敵時,工匠們或是取個代號,或是將自己的名字刻在那些磚石上,以示城墻是他們所修建,也算留個紀念。于是我便想著,在每處建筑的主梁上刻上你的標記,表明這些都出自你手。”
沈玉嬌猜遍傳說,萬萬沒想到過是這樣一個緣由。
霎時間站在原地,在他明亮而熱忱的目光下,整個人好似被照亮。
有一陣暖融融的熱意從心底深處汩汩涌出,彌漫,而后溢滿胸口,涌遍全身。
好半晌,她才尋回聲音,赧然偏過臉“那那為什么是麒麟望月,我和這個有什么關系”
“我是麒麟,你是月亮啊。”
謝無陵答得毫不猶豫,最開始產生畫圖的念頭時,他便想起在水牢,夜夜透過天井望著的那輪皎潔明月。
沈玉嬌,便是他一直仰望的明月。
皎皎清輝,如夢似幻,夜夜照入他的夢,卻可望不可即。
他就像猴子撈月里的那只猴兒,明知是水中月鏡中花,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伸手去觸碰,去接近。
哪怕次次都成空,還是想再試一試,萬一下回成真了呢。
但畫圖時,他可不想將自己畫成猴子,哪怕他在燕北被人叫過一段時日的“謝老猴”。
但猴子也忒不威風。
于是他照著沈玉嬌給他繡的那個麒麟荷包,畫了個麒麟望月。
再將這圖案刻在每一處建筑的房梁上,若能得到來往行人的一次仰頭注目,便是他又一次與這世間宣告對她的愛意。
他想告訴天下人,謝無陵傾慕沈玉嬌。
只這份愛意無法大肆宣揚,只得悄悄刻著、偷偷藏著。
可是今日,她注意到了,還問了。
謝無陵只覺渾身的血都在涌,擇日不如撞日,他看向身前之人“嬌嬌,我的心,你一直是明白的。你心里”
紅袍下的長指攏緊,話到嘴邊,嗓音不覺發緊“三年過去,你可放下他了”
無須說明,他們口中的“他”便是裴守真。
沈玉嬌眸光輕閃了閃,少傾,她垂下長睫“我也不知該如何說。”
“現下想起他,心里已不會像三年前那般難過想哭了。但若說完全放下”
她有些彷徨的蹙眉,抬手摁在心口“這里還是空落落的,像缺了塊,又像被一根細線牽著,扯一下,便刺刺的痛。”
原來當初,裴瑕裴守真,已不知不覺進了她的心。
想要完全放下,她做不到。
或許這輩子,都沒辦法忘卻那個光風霽月、如雪似冰般的男人。
“謝無陵,我知你的心意。”
沈玉嬌抿唇“但我嫁過人,也對裴瑕動過情,我”
話未說完,謝無陵打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與裴守真自幼定親,少年夫妻,相伴七載,便是養條貓養只狗也養出感情,何況他是人,還是個那般出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