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寒煙遲疑片刻,鬼使神差伸出手。
從里面拿走了一顆。
驟逢巨變,整個兆宜府都籠罩在一種莫名的低氣壓之中。
余冷安下葬,雨聲中掩著此起彼伏壓抑著的抽泣聲,裴燼聽得頭痛,只站了片刻便不堪其擾地走了。
東洛州多山脈,兆宜府紅墻碧瓦,亭臺樓閣立于重巒疊嶂之上,放眼望去峰巒宏偉,層云出岫,滾滾奔騰不止,似洪流般涌向天邊。
雨停了,裴燼干脆找了間最高的樓閣臥于飛檐之上,在一片蒼茫云海中閉上眼睛。
他渾身累得很,只想找個安靜地方好好睡一覺。
清風裹挾著雨中未盡的清涼之意,沁入心脾,浮動裴燼眉間垂落額發。
一些嘈雜的聲響穿過千年歲月,隔著濕潤的水汽,若有若無落在他耳畔。
“半點都不規整,成何體統。今日便是你及冠禮,多少人在正廳等著你,你倒好”
一只手輕彈了下他發尾,“是你自作主張剪的這一撮頭發”
裴燼毫不在意一撇嘴“是我又怎樣,您管得還真寬。”
他不僅不以為恥,反倒極囂張地吹了一下擋眼的發絲,“頭發是我的,我又沒剪您的,您生什么氣”
裴珩嘆口氣,失笑道“歪理邪說一堆,誰也說不過你。說說吧,為什么”
裴燼身體一僵,半晌才抬手飛快地撩了一下碎發,很快又放下去“看見了”
裴珩只看見他光潔額頭一閃而過,其他的什么也沒見著“沒有。”
裴燼不耐輕嘖一聲,但還是別別扭扭把額發撩起一寸,臭著臉道“這下看清楚了吧”
裴珩蹙眉垂眸細細看去,生怕是他去何處貪玩,亦或者是不要命地比試受了傷。
可看了半天,少年膚色冷白如玉,細膩平滑,并無半點傷痕。
裴燼見裴珩遲遲不說話,揚了揚左邊眉梢“看哪呢這里。”
裴珩順著他動作看過去,看見他左眉前半段中央長了一顆小痣,那一點微末色澤在濃郁的眉間看不真切。
“昨日我偷跑出去玩,正好碰上司星宮那對神棍姐妹。”
裴燼悶聲道,“一個說眉頭有痣,克母親,另一個說眉中有痣,克父親。”
“她倆爭論不休,吵了半天,云風一拍手下了個結論。”
說到這里,裴燼氣得踢了一腳身側花藤,學著云風的語氣道,“裴燼這顆痣生得不前不中,父母一起克了,誰都沒說錯。”
裴珩一怔,忍不住笑出聲。
“別踢了,這是你母親最寶貝的白玉姜,若是踢壞了,她饒不了你。”
他攔住裴燼動作,又克制不住笑了幾聲,“就因為這個不過是幾句戲言罷了。你父母命硬得很,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被幾句話磨成了薄命。”
裴燼一偏頭避開他,重新將額發放下來,掩住眉眼。
“我當然知道。雖然我不信這些,但是”
他頓了頓,冷哼一聲,“遮住了就沒有了。”
裴珩實在忍不住,身體顫動著憋笑。
裴燼盯著他不悅道“你笑什么很丑嗎”
“不丑。”裴珩替他順了順稍有些凌亂的額發。
“誰不知道我們裴氏少主是修仙界出了名的美男子,還未及冠,便引了不少狂蜂浪蝶,爭著搶著要與我們乾元裴氏攀親事。”
裴燼臉色稍霽,聽見后面的話,又有些不自在撇開臉。
“說這些做什么”
裴珩像是看見什么新奇畫面“害羞了”
裴燼臉色一僵“你看錯了。”
“你說的那些女修各個空有其表,整日只知道追在我身后噓寒問暖,不知修煉,招式也花里胡哨,連我半招都接不住。”
說著,那幾分不自在淡了許多,裴燼冷嗤一聲評價道,“無趣至極。”
裴珩無奈搖頭“找道侶又不是找對手,你腦袋里是不是除了比試之外,什么都裝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