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沒有直接答她的問題,盡量放緩口氣道,“方才我來時,看了周遭的情形,你早些走也好。今日我便要出門一些時日,等我一走,有些人便可能來鬧事。”
“何用他們趕,爹死了這些時日,除了那老傭,無一人來拜祭過,離鄉背井便是如此凄涼,此處有何好留的。只是家父安埋于此,無論他們如何趕,奴家也要滿了七七才會走。”周月如抬眼看著龐雨,“龐丁每日都來看顧,我知道是你叫他來的,奴家謝過東家了,等做了滿七,奴家便即刻離開桐城,以后只是回來拜祭,也不知多少年后了,東家今日既要走,屆時不能跟東家道別,只能請東家以后保重好自己。”
龐雨瞟了一眼周月如道,“你可想好了去處?”
周月如埋頭道,“原本是要去廬州投親友,但托人帶信去便無回信。”
“廬州你不去的好。”龐雨輕輕把一疊呈文紙上的灰塵拂去,“我收到回報的消息,廬州府城、太和縣等地都貼出了類似告示,讓西人自行離去,恐怕比桐城更嚴厲,此時你決不能往北去。”
周月如咬咬嘴唇,“奴家自會尋到去處的,不敢勞東家費心了。”
龐雨收了手,把雙手背在背后,看著周月如的頭頂道,“你不必去尋了,既叫了我東家,便聽我的調遣,我已在安慶給你安排好職位住處,等你做了滿七,便去安慶府城當值。”
周月如抬起頭來,剛好看到龐雨在轉身出門,口中連忙道,“東家不必了,我…”
“滿七那天龐丁來接你,自己先收拾好東西。”
話音說完時,龐雨已經消失在門外,留下仍在門市中發呆的周月如。
……
“陳大人萬安。”
宿松關圣廟的偏殿中,陳仕輔滿眼的血絲,從桌案上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穿青色長衣的少年人站在堂中。
“你這什么人,來此作甚?滾出去,你可知這是什么地方,你可知本官是誰,由得你隨意進出!”
少年人四處看看,一副平淡的表情,“在下剛好知道此處是宿松縣衙,也知道你便是陳仕輔,在下還知道這衙中前幾日走失了一人,姓名叫王崇懷。”
陳仕輔一呆,隨即露出驚恐交加的神色,“你好膽,敢叫本官名字,你不怕本官叫人抓你!”
龐雨不等他開口便接著道,“可以告訴陳大人,這廟中此時只有五人,皆是手無縛雞之力之輩,在下卻帶了三個好手,誰抓誰還不一定。大人最好不要叫人,若是在下把王崇懷交代的東西一一說出來,人多耳雜就不好了。”
“我…我,你敢要挾本官。”陳仕輔站起身來,臉上肌肉不停的抖動著,一副聲色俱厲的樣子,但把聲音壓得很低,“王崇懷即便有交代的事,都是他自己干的。你這是造謠中傷栽贓陷害,本官行得端正,絕不怕你誣陷,本官不怕,不怕你!”
“陳大人應該怕才對。”龐雨抖抖青色長衣,這衣服在他穿來真是覺得不便,不過此次是去捐監生,不穿一身青衿不太妥當。
他也不等陳仕輔招呼,徑自往左側客座上坐了,整理一下衣服后看著他道,“因這滿城的冤魂,每晚都在問一個問題,為何明明有一人提前兩日收到預警,卻沒有告訴他們,讓他們變成了只能埋入大坑的尸體,變成了冤死的鬼魂,不知那人在這城中,晚上可敢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