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飛禽捕食時,往往只能看到眼前。
那也是獵人最容易捕獵它們的時刻。
他太相信連下四座城池、打得洛州軍逃竄的功績,一路追擊,以為勝券在握。
敗在輕敵。
北邊山坡林中,李鉤鈴、衛留夷軍自從干完燒糧草那一票后,早就繞回來在此地恭候多時。而南邊山坡,拓跋星雨、錢奎部亦備足箭矢,在此等了好幾日,只待今朝。
衛留夷離得那么遠,不忘一臉緊張心疼,叫著“阿寒”
傅朱贏的目光順著烏恒侯的視線,看過去。
不遠處,洛州逃兵已經站定回身,而慕廣寒已經醒了,人還在楚丹樨懷中。雖仍是病得臉色難看,但已是目光平靜篤定看著這邊。
“”
那一刻,傅朱贏再度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再度感覺到那種熾烈的、甘居一人之下俯首臣服的熱度。
他何其可笑,當年坐擁一切,卻親手弄丟了這輩子唯一對他好的人。
卻又何其有幸。
哪怕曾經是純情無瑕,如今卻是處心積慮。所愛所欲,幾經輾轉,終究皆是一人。
都是他。
始終是他。
西涼軍一向彪悍,軍中許多猛將即便是漫天箭雨之中明知中計,卻竟不退反進,還在孤勇向前。
傅朱贏的利刺,與何常祺的長矛狠狠碰撞。
“不能輸。”
不能輸,他必要一雪前恥,拿下何常祺人頭才行。
因為總得做出點什么給望舒看看,不能時至今日,還活在那人的庇護之下。
前幾日,南越王顧蘇枋派船過來,送了許多糧草軍備。
記得當年,好像月華城主與他分開以后不久,就去陌阡城與那南越王履行“婚約”了。好像在他之后,望舒就再也不敢找窮小子,喜歡的人不是王侯就是世子,個個身份高貴。
南越王,東澤盟主,西涼王
倘若這些人都是他麾下,那他手中有的,何止半壁江山
這明明應該是好消息,卻讓傅朱贏陡然不安。
他可以瞧不起烏恒侯拎不清、洛州侯蠢。南越王顧蘇枋是美貌賢德遠近皆知,至于西涼王何等彪悍能打就更不必說。
他想起曾經在一起的時候,望舒每每望向他,那種專注、清澈、迷戀、帶著點夢游般恍惚的眼神。
即便是最后分開,淡淡雨絲中他委屈又落寞,還是強撐著笑著說“小東西你好好保重自己”,任誰被那樣偏愛過,都相信自己的與眾不同。
可是,要和那幾個王侯相比。
身份高貴、才華橫溢、百戰百勝、一方賢明。
他還能依舊是被偏愛的、“特別”的那一個么
傅朱贏不知道。
更讓他些微愣神的,是耳邊呼嘯的擦身而過的馬匹聲。
那些,是他的兵
他那么多年軍法嚴苛、費盡心思訓練調教出的隨州最精銳的一支隊伍。卻為什么,在他還在同何常祺纏斗之時,那些士兵卻紛紛拋下他,向著月華城主而去。
“月華城主”
“就知道月華城主一定能想到法子來救我們,月華城主果然有辦法”
這些人懼他、怕他。即便跟他一起背井離鄉叛出隨州,都不敢說個不字。可此時此刻,他們眼里沒有他,只有月華城主。
傅朱贏有些茫然,有一種特別不對勁的感覺。
可容不得他細想,虎口又被醒獅將軍的長矛震得一陣劇痛。
何常祺早已因為剛才的伏擊而渾身是傷,卻一臉的毫無畏懼越戰越勇。揮舞長矛力度不要命一般,直接將傅朱贏周遭幾個親兵一排掃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