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蘇枋指腹敲擊著祭壇,再度催動陣法。
這回終于輪到洛南梔周身的藤蔓,也燃起了一抹血紅。
藤蔓爬遍全身,并不是想象中的劇痛,卻更像兜頭一盆冰水的刺骨冰寒。洛南梔咬牙捱過,火光同樣從他身上帶下了許多月色的流螢,等他被放開時,整個人也是冷汗涔涔、劇烈喘息,像被抽干了全部力氣。
那螢火同樣蝶舞,向顧蘇枋手中月光珠匯聚而去。
卻與衛留夷只是少許點亮不同,洛南梔身上的光華注入月光珠后,那珠子卻是瞬間被徹底活過來一般,煥然一新,璀璨奪目。甚至整個兒流光溢彩地轉動起來。
顧蘇枋挑眉“哈”
他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又似有深意地多看了洛南梔幾眼,低笑“真不愧是名揚天下的洛州大都督。”
“數月區區相識,瞧你身上的這些月華”
“早知如此,我何必費事去抓別人。”
“呵,竟能哄得阿寒這般喜愛你。只怕他過去的那些舊情人見了,全部都要自慚形穢得去撞墻死了。”
吸滿了力量的月光珠,光芒逐漸籠暈。
從南越王手中擴散開來,白暈落入幾人腳下深不見底的萬丈虛空,一點點幻化成了一片巨大暗沉的寬闊水域。
水面波光淡淡,像一面映著月影的明鏡。
鏡中,也緩緩倒映出隱隱約約的城池樓閣之景。衛留夷愣愣盯著眼前一切,似是不能相信眼前種種詭異之事。等片刻回過神來后,又狠狠咬牙掙扎了幾下,身子卻依舊被藤蔓死死綁著。
而另一邊,洛南梔卻已被顧蘇枋禮遇有加地松了綁。
被松綁后的洛南梔,盯著湖面的神情,也是和衛留夷有些差不多的迷惑茫然。水中景致越發清晰真實,有種要將人吸進去一般的魔怔,他一時情不自禁,竟指尖伸出,想要觸摸一下水面亦真亦幻的漣漪。
“噓,別亂碰。”
顧蘇枋阻止了他。唇角勾著,眼里絲毫沒有一絲笑意。
鏡中亦是淡淡月色的星空,那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城。
城門是紅色的九重宮闕,天子城廓的建筑。而城外不遠處,一座風蝕的、石頭堆砌的古代巨塔孤傲聳立。長河從大
地盡頭蜿蜒而至,緩緩盤繞在在巨塔與宮闕之間。古塔就這么傲視著平原山河,靜靜守著旁邊的天子之城。
洛南梔“這莫非是古祭塔”
東澤、西涼、南越、北幽四地,分別各有一座千年前遺留的古神殿。而天子華都城外,則有一座萬丈之高的中央古祭塔。
多年來,祭塔由華都天雍宮神殿的司祭們供奉香火,塔下守衛森嚴,塔上更有結界,聽聞只有天子或最高大司祭能夠進入。
古塔之頂,是一座同樣歷經風雨、亂石嶙峋鑄就的古祭壇。
星夜與月光靜靜映襯著壇上巨大的五芒星陣,只見陣中端坐一紫衣人,在夜風之中衣領颯颯,被那古塔被襯得如同沙礫般渺小。
而他卻并非天子,也非這一代大司祭。
那兩人應該皆是青年,此人的年紀卻分明要大一些,看起來至少有四十多了,長發略微花白、神色陰鷙憔悴,赤金抹額裝飾的眉心之處更有深深的紋路。
如此,雖從面容冷峻滄桑上依稀仍能看出此人過去年少時的俊美逼人。但從那雙如鷹隼般犀利的黑瞳中,更能看到多年的執拗仇怨、飽經風霜。
他的紫衣華貴,分明富貴已極,洛南梔沉吟,已猜到此人身份。
heihei是國師3”
顧蘇枋“不錯,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子國師,姜郁時。”
國師姜郁時來歷不詳。
無人知他究竟何時已在華都,又因何突然成了天子恩師。仿佛憑空出現一般,卻深得天子重用。
收北幽,打西涼。一己之力重振天威,短短數年將毫無威信搖搖傾頹的華都一派扶回正軌。
在西涼燕王橫空之后,此人是第一個被民間話本用了“所向披靡”之詞的人。
但與燕王不同,西涼鐵騎雖有兇殘之名,但所過之處多是抓人而不殺。可國師姜氏過境之處,卻是每每寸草無存,家宅空蕩、一個活口的痕跡都遍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