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三缺一就等你了”爽朗的女聲,帶起一串金鈴晃動的清脆聲響,從她身側跑了過去。
云搖下意識定睛。
那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五百年前乾門七杰之一,二師姐,蘇夢雨。
她跑去的方向,不遠處的竹林屋舍前,仙風道骨神色威嚴的男子傲然負手,冷淡拒絕“師父說了,麻雀牌終究小道,耽于玩樂,不利我輩修行。今日作罷。”
“嗯你什么時候這么聽師父的話了莫非”
蘇夢雨繞到他身后,一把將司玄背在后的手牽出來,占卜龜甲赫然在握。
“好啊,大師兄你又偷偷給自己牌運算卦”
司玄被拆穿,咳了聲,一邊躲蘇夢雨綴著金鈴叮當的細白“魔爪”,一邊轉身朝向某處“三師妹,今日還是你陪他們吧。”
云搖循他視線望去。
坐在溪旁竹制書案后,一身青衣無綴無飾的女子從書卷后抬眸,只一根笨拙古樸的方形木簪束發,她不說話地木然看著司玄。
蘇夢雨嘲笑“大師兄你別癡心妄想了,修心師妹怎么可能碰麻雀牌”
“啊三師姐”不知道哪個角落鉆出來的君乾,心疼地在修心身旁蹦跶,黑發間的發帶上夾著一串小粉花,“你你你怎么又把我送你的簪子削成方形的了那可是我研究了三個月雙開迷蝶花花期才雕出來的”
修心沒聽見似的低回頭,手里書卷翻過一頁。
“小六別鬧,快回來,你看小師妹都等急了。”蘇夢雨把君乾從書案前拽來云搖在的樹下。
蘇夢雨坐到了云搖右手邊,喜洋洋地擺弄著竹牌,“趁師父這兩天都不會歸山小云搖,你今天要是再胡幺九牌,以后我看就干脆叫你云幺九好啦”
“師父是不在,你當我死的嗎”
一道冷沉聲線從天而降。
砸在了麻雀牌牌桌上,砸得蘇夢雨晃著金鈴的手都僵住了,她顫巍巍扭頭“四,四師弟你不是去九思谷傳、傳道去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一柄泛著寒光的鐵戒尺壓下,如千鈞重緩緩落在了蘇夢雨肩頭上,將她起身的動作壓了下去。
云搖身后,一身刻板得只著單色素衣的年輕男子走出來,神色嚴厲“師父才剛離山一日。”
“救救”蘇夢雨被戒尺壓得扭頭就爬,“大師兄救我”
對面竹林前不知何時早沒了人影。
溪旁書案后,司玄正皺著眉,托著占卜龜甲,一副一心向學的模樣向修心討教著什么。
修心木然轉了身,將他話音屏蔽在外。
蘇夢雨“啊啊啊大師兄”
“二師姐,六師弟,”杜錦冷冽聲線如山壓頂,陰影覆蓋在青石前瑟瑟發抖的三人身上,“你們就是這樣教小師妹的嗎。”
“”
在這片桃林間的嬉笑怒罵里,在這些曾鮮活生動的故人間,云搖的神魂緩緩戰栗了下。
她感覺得到心臟縮緊,切骨的痛意泵出,淌進四肢百骸里。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活著啊。
那時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后來。
仙魔兩域之戰拉開,大師兄以命問天,祭陣殉道,二師姐攥著染滿了他鮮血的龜甲,淌盡了她此生最不甘的淚,在師父懷里斷絕氣息。
一生好潔苛于整齊的三師姐,死在最骯臟的魔域血河里。對云搖最苛刻的四師兄,那把從不離身的鐵戒尺打她最多,卻也是為了護她,金罡陣前力戰三夜,血竭而死。
六師兄最喜花也最怕疼,總是被他們取笑說他才是乾門最嬌氣的小師妹,仙魔之戰最后一役,他死在兩界山前無歸河畔,身受萬箭,死無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