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她說了,他會信的。
他定會叫自己相信。
袍袖下,慕寒淵指骨根根攥緊,脈管綻起,捏起指骨將碎的顫栗。
半晌,他驀地松開了手。
“好,”那人背過身,“我只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云搖無聲。
“你究竟當我是什么。”
慕寒淵垂眸,低啞著聲“不堪信任的惡鬼,任你驅使的工具,還是”
最后一絲希冀被他死死捏在指間,那是藏著她一縷青絲的玉琴。
“”
當他是什么。
當然是,三百年前她就說好要護一輩子的獨苗徒弟啊。
云搖想。
可惜今夜之后她再沒資格這樣說了。
但也算一輩子了。
畢竟按她在關內的推算,最多半年,是她在惡鬼相邪焰下能夠支撐的最后時數。
半年之后,她便會耗盡本源,還身魂于天地。
她死的時候,他還能活得好好的,怎么不算是護了他一輩子呢。
仰面靠在青石上,云搖一邊想著,一邊被自己的無恥逗笑了“重要么,寒淵尊。怎么三百年過去,你依然像當初那個少年一樣,沒半點長進”
她像是輕嘲他幼稚,淺薄,側過臉來看他。
慕寒淵面前那輪術法勾勒的水鏡上,溫泉里像綻開一片艷麗又蠱人的紅,她白皙的面頰勾著笑,烏黑染紅的眼眸里滿是足夠殺他千百遍的薄涼。
“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
琴聲如殺。
憫生玉琴在慕寒淵指間透出難以承受的絕鳴。
只是那道弦音所成的靈力,終究在青石前堪
堪停住抵著纖細白皙的玉頸。
一截青絲隨風而斷,滑落下去。
它落進了云搖的鎖骨窩里。
她卻像毫無察覺,清凌凌地笑起來,隨手抹去“不再深一些”
“”
慕寒淵最終一個字都沒有再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的洞府。
萬籟俱寂,溫泉之上的流霧里都沁著入骨的冷意。
而自慕寒淵的氣息從天懸峰離開后,云搖連靈臺識海都覺著清明了些。果然這邪焰本體與慕寒淵體內的血色絲絡依然糾葛至深,不能斷絕。
反倒是因為她閉關未制,深受其害,叫它對她的影響都變本加厲了。
云搖嘴角的弧度平了下去。
寒風一拂,云搖周身浸冷,下意識地哆嗦了下。
以她的修為境界,竟都能覺察到寒暑了果真是本源枯耗,壽數將盡了。
云搖自嘲地抬眸,望著枝椏之上的那輪清月。
“晚節不保啊。”
月下水聲忽作響。
清云流淌過后,一道披著淺紅薄紗的曼妙身影,已經站在了溫泉旁的青石上。
云搖不抱希望地自探靈府靈海,結果探回來的結果,卻叫她微微訝異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