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云搖一撥奈何劍,虛空中清唳入云。
絕巔刑臺四方一寂。
眾仙門修者不自覺地消下聲去。
耳邊終于得了片刻清靜,云搖垂眸,余光就掃見了在身后神色微惱的丁筱。
云搖正盡力讓自己不往慕寒淵的方向望。
見狀,她借機偏首,傳音問“你怎么一副被背叛了的神情”
“我只是想起了不久前在天山山巔,仙門大比那時,同樣是對寒淵師兄發難,我想不明白為何那日他們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今日卻又都巴不得逼寒淵師兄死了呢”
云搖似乎沒想到丁筱糾結的是這個問題,她微微怔過,才開口道“仙門大比,到的年輕弟子,還是門中耆老”
“大比五年一屆,往屆不入,自然是年輕弟子居多。”丁筱想都沒想。
“那你再看今日呢”
“”
丁筱下意識地隨著云搖的話,向著八方一掃。
眾仙門公審,能代各仙門出席的,自然是門中的掌門和實權長老。放眼望去,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大仙門外,皆是一派神容肅穆的長者。
“確實都是各門耆老,”丁筱問,“但這有什么關系嗎”
“年輕氣盛時,只問是非對錯,本心好惡,敢疑天何不公。而愈是年長,心中便愈多齟齬,見一事,是非之前,先權利弊、衡得失;作諸多考慮,再行趨利避害之舉”
云搖說著,眼尾微抬,似嘲似諷,“如此想來,人壽有盡,實是萬物得存之根本。”
丁筱聽得恍惚“師叔是說,寒淵師兄的存在,是各仙門耆老都不希望看到的”
“是啊。當日在天山,這些掌門耆老不曾阻攔年輕弟子們站在我們這邊,是因為彼時,對面是仙域之首、凌駕于他們所有人之上的浮玉宮”
云搖說著,忽地一怔。
“原來直到今日,我才聽懂大師兄說的那個故事。”
“故事”丁筱茫然扭頭。
“屠龍者終成惡龍。”
云搖低聲自嘲,“數十日前浮玉宮在上,它是那頭惡龍。而今殺了
惡龍的人,踏惡龍王座于足下,同樣凌俯眾生于是今日,他們眼中的慕寒淵,儼然便是未來最有可能成為惡龍的了。”
“可那只是可能啊”丁筱忍不住怒。
“對他們來說,一個可能關乎生死,自然該滅殺在襁褓之中。”
云搖回眸,望向丁筱,眼神一瞬竟叫丁筱覺出幾分神性的漠然“換你作他們,與預卜中,將要禍世滅眾生的未來魔頭非親非故,你要他生,要他死”
“”
丁筱僵在原地。
“戍城萬民請愿剿滅魔頭”
一個凍得顫巍巍的凡人老者為首,身后跟著婦孺老幼,手捧請愿書跪在了懸劍宗的刑臺下。
“魔頭禍世不可不除”
“魔頭禍世不可不除”
“魔頭禍世”
懸劍宗顯然不曾料得這陣仗,弟子們幾乎有些手忙腳亂地將這一眾凡人帶離了絕巔之上。
“凡人怎么可能上得來,一定是有宗門故意為之”丁筱憤怒的聲音揚起,只是卻被埋沒進了呼聲中
原本平寂的絕巔上,各仙門都被方才萬民請命的聲潮拉動起來,愈來愈多的呼聲,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憤怒如同一把蔓延過遼闊荒原的野火,一顆火星落下去,頃刻便有燎天之勢。
整個絕巔如祭臺火場,而刑臺之上,絕巔前那道凌白盛雪的身影,便是這場“盛典”中早已選定的祭品。
在那些聲潮中,云搖神思恍惚地,像是回到了三百年前,魔域還鳳城城中,那個被八十一根長釘穿骨而過的少年。
為何、為何總是他。
云搖袍袖下攥緊了拳,眼尾泛紅。
終焉之力、終焉火種、或是她最不愿去想亦不愿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