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動了手也毫無心理負擔就是了。
“這位是順德公公。”晏南天溫聲介紹,“一向深得父皇信重。”
云昭毫不掩飾敷衍“哦。”
圓臉胖公公趕緊顛著手過來作揖“殿下過譽啦,老奴哪里當得起”
他一笑,整張臉活像個金元寶。
云昭說話直來直去“這位公公長得喜氣,看著就叫人心情好。”
順德公公笑得臉上開花“能叫云姑娘看著高興,那可真是老奴幾世才修來的福氣呀”
云昭樂了。
瞧瞧,宮里的人就是會說話。
飛舟緩緩開動。
云昭對晏南天說“你先進閣里,我等一會兒再來”
她沒硬拖他留在外面。
他這人,每次乘飛舟都要正襟危坐,一動不動鎮在那里,也不怎么說話,像個定風佛似的。
云昭早都習慣了。
氣流涌動,行天舟微晃,晏南天落坐主位。隔著絲帳和防風珠,他的臉比平日冷俊。
飛舟很快就浮上半空。九重山漸漸縮小,京都全景盡收眼下。
云昭興奮地趴到船舷上,大半個身體探了出去。
“京都我走啦”
她不敬神佛,平日里絕不會往九重山后多看一眼,今日想著那個“兇香”,心下偷偷暗笑,踮起腳尖,將視線投向皇庭后方的太上殿。
太上殿那兒怎么說呢。
香火鼎盛,莊重輝煌,浮華燦爛,有種認真搞迷信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忽一瞬間,她感覺太上殿整個被罩在了皇城看不見的陰影下。
只一霎,行天舟便駛離了九重山。
它穿進云霧,從龐然大物通天塔旁駛過。
“嗡”
與這座宏偉壯觀的巨塔相比,七丈飛舟變成了一只緩慢路過的飛鳥。
風過塔身,仿佛一首古老低沉的歌。
云昭走進四方閣。
晏南天像個佛像似的供在主位,垂著眼睫,面無表情。
溫暖暖似乎正要起身,撞見云昭進來,立刻瑟縮在閣邊繡榻上。
“晏哥哥”云昭砰地摔坐到晏南天身邊,抬手搖晃他衣袖,“你給我說說案情”
晏南天頭疼扶額。
這祖宗,當真想一出是一出。
“你是來破案的么。”他聲線低啞。
因為白日里他嗓子就啞過被香糕噎的,云昭并未覺得不對,理所當然道“是啊”
晏南天喉結微微滾動“”
片刻,他沉聲開口。
聲線很低,很緩,講述十分簡單。
溫長空,也就是溫暖暖繼父,在一次例行獵鯨途中,極其詭異地被一支刺鯨矛釘穿了胸口,直通通杵懸在大船前方。
他當時還沒有死。船上眾人想要施救,卻驚恐地看到他的身上不停地憑空出現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傷。
砍的、刺的、劈的、鉤的
眾人駭得半死,不敢上前。
就這樣,獵鯨英雄溫長空當著一船人的面,被誰也看不見的“惡鬼”活生生虐殺。
晏南天語速很慢。
云昭聽得入神,坐姿不知不覺變得筆直端正,烏黑的雙眼睜得滾圓,瞳眸里映出晏南天蒼白的側臉。
她仿佛置身那個雨夜。
咆哮的怒海是純黑色的,一線線白浪撲打船舷,狂風撲面,冰冷寒意沁進了骨頭。
船上唯一的色彩便是飛濺的血。
血從溫長空身上涌出來,眨眼之間被風浪帶走,只剩下泛白的、可怖的一道道創口。
那般惡劣的環境,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兇手竟能堂而皇之、神不知鬼不覺地活剮了溫長空。
待到天明時,驚魂甫定的船員們才發現艙中的溫夫人也一并失蹤了。
云昭突然提問“順德公公,這種事你能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