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拿帕子按在眼角處,委屈難當地哽咽道“大郎原先曾立誓不娶,我見他好不容易有了想娶的女郎,自是替他歡喜的,加之又念及他與郎主向來不睦,我若出言反對,豈非又要加深你們父子間的隔閡”
“我與他之間還怕再添隔閡嗎他又何曾將我當作父親看待過”崔洐皺眉道“你若因顧忌此事,而縱著他胡作非為,才是愚昧無知”
盧氏開始低頭掉眼淚“是,都是妾身的錯,妾身錯就錯在與人做了這繼母,身份錯了,便怎么做都是錯”
“你這又是在胡扯些什么”崔洐最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落淚,語氣無奈道“我不正是為了你在思慮,你可知那些在朝為官的族人是如何看待你這宗婦的皆說你在刻意捧殺那逆子”
盧氏目露驚惑之色“可可那晚正是他們讓妾身從中勸一勸的呀”
“他們口中的勸,顯然意在讓你勸阻那逆子,豈會是叫你從中附和”崔洐無奈至極地嘆氣“夫人啊,凡事你也得動一動腦子的”
“妾身哪里有什么腦子可動”盧氏面色愁苦,自嘲自怨“妾身倘若是個有腦子的,又哪里會生出瑯兒這么個沒腦子的呢。”
“”崔洐一噎,再無話講了。
他這妻子,雖沒太多腦子,但勝在心腸不壞,性子綿軟懂得順從,心思簡單好捉摸。
同那心思過重性子執拗的鄭氏,實是兩種人。
二人所生的兒子,也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想到那一身反骨的長子,崔洐頓覺心口處那郁結之感更甚了幾分,眉心也高高隆起。
那逆子在芙蓉花宴上做出了那樣的荒唐之舉,卻至今不曾歸家解釋一句,顯然是絲毫沒將他這父親放在眼中
“郎主。”
有仆從走了進來行禮。
崔洐擰眉問“可是那豎子回來了”
“尚未見六郎君回來。”仆從道“是老郎主使人傳話,請郎主去外書房商議要事。”
崔洐聞言未敢耽擱,立時下了榻。
父親知他病了,卻仍讓人來尋他前去議事,這“要事”必然格外緊要。
盧氏便與女使一同侍奉他更衣。
崔洐匆匆去了外書房。
“咿,父親呢”崔瑯躡手躡腳走了進來,卻發現只母親一人在堂中獨坐喝茶。
盧氏掀起眼皮看了次子一眼“你倒是會掐著時辰回來,這會子他去了家主那里,一時半刻是顧不上打你了。”
崔瑯大松一口氣,也湊了過來喝茶,見她眼尾微紅,不由“嘖”道“阿娘方才這是又糊弄父親呢。”
盧氏剛演完有些累,懶得理會兒子。
“阿娘,您瞧著父親他得知了長兄求娶常娘子之事時,究竟是什么反應可有些許松口的跡象沒有”
見阿娘不理自己,崔瑯又湊近些,“嘿”地笑了,壓低聲音問“兒子的意思是我以后有沒有可能也不娶那四家的女郎,去娶別家娘子”
盧氏將茶盞放下,感慨道“怎么沒可能呢,凡事皆有可能。”
崔瑯眼睛微亮“那依阿娘看,有幾分可能”
“喏,瞧見沒”盧氏微抬了抬下頜,眼睛看向堂外的方向。
崔瑯跟著看過去,只見他養著的那條黃狗正在院中吐著舌頭朝他歡快地搖著尾巴。
他阿爹規矩多,準許狗進院子已是極限,進屋是斷不能的,日子久了狗便也養成了這守規矩的習慣,只在院中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