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無話可說,如此便是認了。”
老者手捧族譜,聲音擲地有聲“爾令家風蒙羞,懷二心,為異類,不肯從吾族之志,實非吾族類”
“為樹崔氏家門正風,宏崔氏千年祖德,吾等今日即奉家主之令,將你這悖逆不改之人除去族籍,削離崔氏族譜”
“此后,生不得再踏足本家;亡歿以后,身不得入崔氏大塋,牌位不得入崔氏祠堂”
“從今往后,你即是無族無根無源之人,與我清河崔氏,再無半點瓜葛”
“”
崔璟站在那里,靜靜聽著,漆黑的眼睫垂下,未言半字。
士族除族,從來都不是一句輕飄飄的話,不久后,此事即會傳遍四下,被除族之人會成為世人眼中大逆不道,品行不堪,人人唾罵遠離的存在。此前,曾有被士族除去祖籍者,污點加身,此生不能再入仕途,舉步維艱,在世人的眼光和生計的磋磨之下,他們大多只能郁郁而終。
那些人,歷來被視作被家族拋棄的可憐可恨之人。
可憐可恨,無根無源,天地之大,卻注定難以容身。
而除此外,崔璟此時身為被除族的對象,除族的提議經各族人同意后,被除族之人便還需要面臨一道懲處,除族亦有家法定例。
此家法輕重,須根據被除族之人所犯過錯大小而論,而經他們之口所述,崔璟所犯下的過錯,說是十惡不赦也不為過。
“這一百家鞭,你可有異議”老者看著那眾人注視下,始終不語的青年。
“無異議。”
那青年單手解下披著的軟甲,嘩啦扔在腳邊,旋即取下腰間佩劍,最后端端正正地朝著老者手中的家主令跪了下去。
很快有一名族人雙手捧著家鞭上前。
崔家行除族家法,亦有繁雜的規矩在,每打一鞭,都要當眾宣述被除族之人的過錯,這一百家鞭打完,至少也需要兩刻鐘之久。
這且是在滎陽臨時開的族堂,若在京中崔家祠堂,亦或是清河崔宅,則會令所有族人前來旁觀,為起到肅正家風的作風,尋常一百家鞭,可打上一個時辰余,受罰之人幾乎都會因受不住而中途昏死過去。
一百家鞭乃是最重的懲戒,受罰者被抬下去后,大多會落下殘疾,不治身亡者也比比皆是。
外有銅絲編裹,軟硬靈活的家鞭揚起時,在空中撕開風聲,揚出破空之音,重重地落在青年挺闊的后背之上。不過三四鞭,便使那細綢深青衣袍綻裂,繼而綻開的便是皮肉。
站在最后方,最后排“觀刑”的一名年輕族人,每聽得鞭子落下一次,便側首閉眼眉頭驚顫,雙手沁出冷汗來。
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受罰的青年身上,那年輕族人悄悄離開。
“什么一百家鞭”跟隨崔璟一同前來,守在宅院外的元祥聽完那年輕族人的話,臉都白了。
“一群黑心東西,真當自己是個玩意兒了,他們怎么不直接砍頭得了”虞副將忍不住罵人,當即就要沖進去,卻被元祥攔下。
“大都督有言在先,不準咱們任何人進去”元祥神色反復,焦急卻又不敢違抗此令。
歷來玄策軍中,奉行上峰之令乃是上下最大的一條鐵令,若他們身為大都督的心腹都不能夠遵從,何談治下
身在玄策軍中,軍令不可違背,是刻進了骨子里的。
“那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都督受下如此重罰”虞副將急得想要拔刀,焦躁走動間,道“咱們不能進去,那其他人總行吧去請能幫得上忙的人來”
誰能幫得上這個忙
要么有輩分地位,能說得上話的,要么是手底下有人,能直接打進去的
說起輩分,大都督的鄭家舅父行不行
不成,先不說鄭舅父如今也被暫時拘禁在鄭家,等候圣人最后的發落,不能擅自離開,而就算能將人偷出來
想到鄭潮的所作所為,比之自家大都督甚至還要更勝一籌,元祥不禁覺得,鄭潮縱然來了,充其量也只是多個挨打的人而已。
將人偷出來挨打,這不離譜嗎。
“對了,寧遠將軍呢”虞副將忽然想到這位能直接打進去的神仙。
“寧遠將軍昨日便動身回汴州大營了”元祥快哭了,若是常娘子還在,他何至于淪落到去考慮鄭家舅父
“也罷,請誰都來不及,待將人請來,這一百鞭怕也打完了”虞副將心一橫,將腰間的玄策軍腰牌拽下來,丟給元祥“我進去”
事后他自領軍法便是,他寧愿從玄策軍中被除名,今日也不能見大都督受下這見鬼的一百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