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芷的兩名侍女,一喚銅锏,一喚銀鉤,也皆有身手在,此刻都來到了康芷身邊,拔出藏在披風下的劍,一左一右提防著眾人靠近。
她們固然沒有以一當百之能,但石家也沒有哪個護院敢擅自上前,老夫人的命何其金貴,這種時候,誰也不敢逞英雄去賭。
先穩住對方,再由家主定奪,才是最穩妥的。
“休要傷我祖母”石雯臉都白了,驚懼不安地看著康芷“你想要我干什么,你說就是了你看我不順眼便沖我來,報復到我祖母身上算什么本領”
康芷嗤笑“被寵壞的無腦東西,我可不是沖著你來的。”
康芷邊挾持著石老夫人往外走,邊對那些護院道“有勞向石將軍傳句話,我需要他幫個忙”
與此同時,康叢正瑟瑟發抖地跪在父親的書案前。
這里是康定山用來議事的書房,戒備森嚴,外人不得踏足,康叢甚至里里外外被搜過了身,才被準允入內。
門窗緊閉的書房內,視線略有些昏暗,康定山渾身縈繞著沉沉怒氣。
他已查探到,崔璟只率三萬玄策軍來此,他聯合靺鞨鐵騎,未必不能與之一戰然而就在他準備發兵時,卻聽聞鐵石堡遭襲,他囤備多年的糧草軍械竟毀于一旦
此時,他看著跪在那里的,最不受他喜愛的第八子搖頭辯解“鐵石堡之事,兒子從來都不知情何來泄露的可能”
“父親明查,這必是有人故意栽贓兒子”
站在一旁的康四子仿佛聽到天大笑話“你算什么東西,值得何人費心栽贓于你”
康六子沉聲道“上次就見你鬼祟徘徊在這書房左右,每每父親召我等議事又總能見你不請自來,你事事要爭,處處都想插上一腳,誰知你究竟暗中竊得了多少軍機”
此刻這書房中,只他們父子四人。
書案后的康定山的眼神冷到了極點,聲音沉啞帶著殺氣“說,你還泄露了什么情報給他們”
已百般解釋過的康叢仰起頭來,定聲道“兒子對天發誓,從未背叛過父親”
“對天發誓”康定山的眼神暗了暗,聲音低沉如水“你的生母,也曾對天發誓,說你是我的骨肉可為何,你一點也不像我”
康叢渾身似被冰水澆灌,僵在那里一動不動了。
康定山寬大的身影自椅中緩緩而起,他生性多疑,即便不上戰場時,也習慣隨身佩刀,加之一身殺氣,不笑時,便時刻給人以無聲威懾之感。
他一步步走到康叢面前。
康叢似同被冰封的雕像,跪在那里看著向自己走來的父親。
隨著康定山走近,康叢開始需要抬首仰視父親壯碩威嚴的身形。
光線使然,康叢看不甚清父親的神態,直到父親向他彎下身軀,抬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為父再問你最后一遍,你還走漏了什么消息出去”
隨著這句沉冷沙啞的問話聲,一并被康叢感知到的,還有那只迅速在自己頸間收縮的粗糙大手,所帶來的死亡氣息。
“兒子當真不曾”康叢艱難地搖頭,臉色漲紅,眼角溢出淚光,就在他近乎下定決心時,卻覺那只大手竟慢慢松開了。
康定山收回手,似乎很滿意地笑了一聲“好,瀕死而不改口,值得為父信上一回”
虛弱的康叢雙手撐在地上劇烈咳嗽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著,又聽那道威嚴的聲音道“照此看來,更有可能是他們故意放你回來,故意誘我對你起疑,使你我二人離心之余,又可借此來掩藏他們在我身邊真正的內應真正走漏了鐵石堡情報的,另有其人。”
康叢怔然片刻后,心中陡然涌現巨大的慶幸與歡喜“父親”
是了,他怎么忘了,他的父親能走到今日,從來都不是會輕易遭人蒙騙之人
父親清醒理智先前包括方才的一切舉動,都只不過是在試探他而已
原來這一切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萬劫不復
他與父親,并不曾走到那一步
太好了,太好了
劫后余生般的康叢像個孩子一樣又哭又笑,終于有膽量去抓住父親的袍角,他感激涕零,甚至受寵若驚“多謝父親多謝父親愿意相信兒子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