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林一片狼藉,地面血的痕跡已經焦黑,在地面只剩下幾道凌亂痕跡,原先滲鬼的巨大手印已經消失,兩個惡鬼魂飛魄散半點不剩,僅剩的一個惡鬼動都不敢動。
惡鬼動也不敢動“道長,我錯了,我不跑了”
少年詭異的眼睛看向他,似乎還想往它的方向靠近,而這時候少年卻悶聲吐出一口濁血,后仰靠在樹上,劇烈的喘氣讓他胸口不斷地起伏,脖間的青筋暴起,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他的經脈里快速涌動。
惡鬼趴伏的余光瞥見遠處的景況,腳底陡升一股莫名的涼意。方才壓制它們的少年道士此時身上的皮膚像是迸裂又粘合,身下聚集了一灘血水,四周的陰氣還在爭先恐后地往他的身體里縮。
在旁人看來他快死了,斷腿負傷,渾身都血,身上摔傷的、磕傷的痕跡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他一口氣卻始終沒斷。
被陰氣沖刷的感覺并不好受,身體里全是亂竄的陰氣。
少年最先感覺到的是這些陰氣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經脈,他迫切地想把這些陰氣從體內驅逐出去,但身體卻反常地吸納著這些陰氣,饑不擇食地想要把這些森冷的東西全都納進他的體內,像是一種他無法反抗的求生本能。
空蕩蕩的丹田內此時聚集了大量來自外部的陰氣,陰氣沖刷過他的經脈后,緩緩地流向了寄居在丹田深處那個巨大的眼睛圖騰,他試圖從疼痛中找回自己的思緒,腦海里各種晦澀的符紋與記憶交雜著,橫沖直撞地在他識海里開墾。
咚地一聲,他感覺自己從灼熱的痛感中被拽入了寒冷刺骨的深潭,突然間,數多零散的記憶在識海里浮現
冰冷刺骨的池塘深水里,身周的人譏笑著將他的頭顱按在水里,等到他快要窒息的時候,又近乎施舍地將他從池塘里拉出來他聽到自己嚎啕大哭的聲音,聽著始作俑者幸災樂禍又高人一等的憐憫,一邊糟蹋嘲笑他,一邊又如同施舍地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刺骨的感覺沒了,耳邊忽然響起了爭吵的吵嚷聲,祠堂里那個向來高傲自持視他為螻蟻的男人惱羞成怒,平日高高在上的長輩們慌亂無措他孤立無助地跪在祠堂的正中央,掌心里被刀割開的傷口疼痛不已,他卻茫然地聽著那些以往對他表現出略微善意的長輩們翻臉的言辭,罵他廢物難聽的羞辱聲,似乎有誰踩在他的手上,攆著他的手,粗糲的沙子深入傷口里。
這是誰
這是你。
我是誰
宿聿。
祠堂的吵嚷聲忽然漸行漸遠,像是被驟然拉走的走馬燈。
最后是什么,宿聿陌生地想著哦,最后他被人從懸崖上推了下來。
識海之中,如附骨之疽的箴言又再次響起。
強烈的疼痛再次充斥著他的識海
你不能死。'
好吵,別吵了。
出去,滾出去
宿聿下意識想去捂住自己的耳朵,記憶里的潭水退去,急急掠來的風聲在此刻爭先恐后地涌進他的耳膜里,轟地一聲,過往所有回憶被驟然拉回,他猛地喘過了一口氣,頓然睜開了眼睛。
很快,那種掐著喉嚨的支配感消失了,身體的被操控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