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武曹操起兵討董之前,夏侯氏便是譙縣的豪族、用度不缺的殷實之家;如今隨著曹魏克成帝業,更是擁有了鐘食鼎鳴之家的排場。
故而,身為家主的夏侯衡所居主宅,規模頗為可觀。
只見房廂廡游廊,悉精巧別致,隨著曲折的石階蔓延,軒峻壯麗的會客正堂映入眼眸;而繞過正堂之后,則是庭院深深,廊檐重重,亭臺樓閣、池館水榭還有假山怪石、花木碧翠點綴其間。
在庭院小亭里避暑氣的夏侯衡,也頗為享受。
只見小婢正持著長柄羽扇輕搖,一小童正持著盛裝冰鎮米醴的長喙陶瓠立于側,而夏侯衡則是斜斜依柱而坐,時而端起酒盞慢飲,時而從石桌上的果盤里捏起一枚青梅仍進嘴里輕嚼,優哉游哉,好不愜意。
也讓大步過來的夏侯惠見了,忍不住打趣了聲,“天下洶洶,刀兵未息,以令生民多艱,而大兄身為朝廷僚佐卻是安逸自若,此可謂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乎”
什么亂七八糟的
才仲秋八月,且暑氣依舊,哪來的路有凍死骨
且不過是青梅佐飲罷了,何來的酒肉臭
“豎子,終日沒個正行”
不出意外的,被調侃的夏侯衡當即就張嘴罵了句。
只是罵完了以后,便又喜笑盈腮的招手,“秋后暑氣盛,正是飲醴品梅時。來,稚權,快入座。”
“好。”
依言坐下,夏侯惠直接從小童手中取來長喙陶瓠自斟自飲了一盞,隨意抓顆青梅咬了口,含糊不清的問道,“大兄何事召我”
“一時興起閑談,沒甚緊要事。”
夏侯衡是這么作答的,但話語剛落,卻又揮手將婢女與小童都遣開了。
也讓夏侯惠愣了下,不由正襟危坐了起來。
“嘿,稚權不必拘束。”
見狀,夏侯衡呵呵一樂,擺了擺手,“當真是閑談,只是不想讓下人嚼舌罷了。嗯,昨夜稚權不歸宿,乃是被天子留在宮禁議事了”
“嗯。”
輕輕頷首,夏侯惠緩聲說道,“昨日我隨駕于北邙山,因狩獵頗豐,天子欣喜之下便許我可討一賞,故我言諫廟堂之事,長談至晨曦破曉時。”
“夜半虛前席,計議天下事。”
頓時,夏侯衡欣慰沾須,笑顏更甚而道,“稚權忝為散騎不過數月,竟已然可與天子長夜坐談,可謂深得圣眷矣可賀焉他日必然可重振我夏侯家聲望也甚幸哉”
呃
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好
夏侯惠啞然,想了想,便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兄,我想外出自居。”
“嗯”
正在喜不自勝的夏侯衡,沾須之手猛然一頓,扯斷了幾根胡須。
但他顧不上齜牙疼,而是略微愣神后便怒目圓睜,厲聲呵斥道,“你說甚”
“大兄,我想在外置個宅子,自居。”
夏侯惠朗聲復述了一遍。
聽得真切的夏侯衡,也沒有再做聲,而是豁然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走出小亭外,一把就操起方才小婢留下的長柄羽扇。
看來,他是要效仿其他功勛之家的棍棒訓導了。
其實想想,也不怪他如此動怒。
白虎通宗族有云,“族者,湊也,聚也。謂恩愛相流湊也。上湊高祖,下至玄孫,一家有吉,百家聚之,合而為親,生相親愛,死相哀痛,有會聚之道,故謂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