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看見那信牌眉頭緊蹙,他當然認識那塊信牌,那是印綬監去年六月份,在先帝大行之后,打造的一整套印綬,馮保親自去取的,呈送給了太后,而后太后交給皇帝的信物。
“拜見陛下”馮保恭敬的對著信牌行了個禮,才站起身來。
這么多人看著,馮保要是有一點不恭順,傳到了李太后的耳朵里,別說做大珰了,就是活著都是個問題。
“好,好得很”馮保不停的拍著手,他看著張宏,面色逐漸緩和,笑著說道“咱們都是給皇爺爺辦差,你定要盡心伺候陛下,但凡是出現一點差池,要你好看”
馮保露怯了
張宏敏銳的察覺到了馮保的膽怯,一來馮保辦砸了差事,二來,這馮保怕這塊信牌,這是信牌
這是皇權。
這塊信牌,比張宏想象的好用千倍、萬倍若是沒有這塊信牌,馮保跟他起了沖突,一百個張宏都不是馮保的對手。
張宏眉毛一挑,笑著說道“老祖宗這說的哪里的話,都是討口飯吃,出了差池,哪里用老祖宗出手,我自己就找口井跳下去,省的礙了皇爺爺和太后千歲的眼。”
這話夾槍帶棒揶揄了一番馮保,讓歹人入了宮,還闖到了陛下的面前,這就是天大的罪責,今天就是老天爺來了,馮保還是做錯了,要是馮保沒錯,他臉上的嘴巴子是旁人扯的他頭上那磕傷,是旁人摁著他磕的
馮保被這話噎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張宏蹬鼻子上臉,他自然是恨,但是他心里對那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更加憎惡
怪陛下不寬宥怪太后不念舊情怪張宏牙尖嘴利怪他馮保辦事不力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陛下信牌在此,皇權在上,馮保理虧,就只能任由人攻擊,還不了嘴。
乾清宮遣出了二十多個太監,三十多個宮婢,馮保來到乾清宮宮門前還帶了十數個番子,雖然都是默不作聲看著兩個大珰吵嘴,但心里的小九九,那就不足外人道也了。
“老祖宗,太后差遣你去抓內鬼,你這抓的怎么樣了趕明兒個,陛下要是問起來,我也有話說不是”張宏得勢不饒人,反倒詢問起了馮保的差事來。
到底宮里誰才是老祖宗
誰離陛下近,誰離太后近,誰就是老祖宗。
“抓到了,是那陳洪還有他那些兒子孫子們”馮保沒好氣的答了一句,一甩袖子,不欲多言,眼下這張宏得了勢,再待下去,不過是羞辱罷了。
“送老祖宗。”張宏見好就收,沒有再追問下去,陛下的命令是清宮,他已經狐假虎威踩了馮保一下,足夠了。
這也是趁著馮保做錯了事兒能這么踩一下,要是馮保沒出差錯,給張宏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春晝自陰陰,云容薄更深。
這春天的早上大多數是陰沉的,云薄而深遠,朱翊鈞五更天就打著哈欠起了床,張宏已經辦完了差回到了乾清宮寢殿外,聽到了房內動靜,張宏才走進了乾清宮內,打開了門,示意兩個等在門口宮婢,進去伺候陛下更衣盥洗。
“朕自己來。”朱翊鈞坐定,讓宮婢莫要近前,而是自己換了燕弁冠服。
燕弁冠服,這是萬歷皇帝的爺爺嘉靖皇帝,在大禮議的斗爭中,搞得皇帝常服,就是嘉靖皇帝念叨的常服不過四套的那個常服。
冠前裝飾五彩玉云,象征五行,冠后列四山,象征四方。
衣身為玄色,領、袖、衣襟等處用青色緣邊,前胸繪蟠龍圓補,后背繡雙龍方補,前一后二,寓意三才。
這衣服造價可一點都不便宜,就那三條龍的金線,和繡的工藝,那是錢買不到的東西,衣服穿起來并不麻煩,朱翊鈞有手有腳,不想人離他太近。
冕服那東西,太繁瑣了,他自己穿不起來,得宮人們伺候。
張宏恭敬的跪在地上,看到陛下換好了衣服,盥洗結束,將手中的信牌舉過了頭頂,朗聲說道“臣辦完了差,還請陛下收回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