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烈王學士說是如果鉆研異端學說,危害極大;陳謹學士說批判不正確的言論,禍害就會被消滅了;翰林院編修汪鏜孫說是攻擊跟自己觀點不一致的言論,這樣很危險。”
“元輔,此句,究竟何解三位大學士一句話,三個意思。”
小皇帝問的這個問題,一時間把張居正都給難住了。
比武定勝負易,而以文會友則難分高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便是這個道理。
文人自古相輕,孔夫子的一句話,一千個讀書人,就有一千個孔夫子,各種注解版本層出不窮,各家各派甚至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見解。
誰對誰錯聽誰的
無論此刻張居正說聽誰的,都把另外的學士給得罪干凈了,張居正倒是不怕得罪人,他要是怕得罪人,就不想著推行考成法了。
考成法就是給百官們套籠頭,甩皮鞭,給百官們定績效考核,最是得罪人。
張居正在思索,怎么教好皇帝。
張居正沉默了片刻說道“臣以為,攻,攻讀專事;異端,非圣人之道而別為一端者。”
“宋徽宗向道,自稱是教主道君、梁武帝迷信佛學,自稱達摩,不免喪身亡國,為后世之所非笑,則異端之為害,豈非萬世之所當深戒哉”
朱翊鈞拿起了筆寫下了宋徽宗和梁武帝六個字,開口問道“張元輔的意思是這些宗教之說,方為異端”
“然也。”張居正毫不吝嗇自己對佛道之說的厭惡,最主要的便是稅基萎縮,這些寺觀所轄土地,不納錢糧,縉紳多掛靠其下。
在大明治下,藏污納垢,還不納稅,這是大明日薄西山的蠹蟲之一。
諸子百家之學,不是異端,那些就是學問,但是蠱惑人心的邪祟,才是真正的異端。
張居正是個儒學士,又不完全是個單純的儒學士,單純的儒學士,能搞出考成法這種東西來
朱翊鈞不住的點頭說道“朕明白了,張元輔講的是治國,大學士們講的是道理。”
“臣愧不敢當。”張居正聽聞,趕忙自謙的說了一句,雖然是自謙,但他并沒有任何謙虛的姿態,站的筆直,還有些傲氣,幾個大學士也是不敢反駁。
高儀死了,高拱被逐出了內閣,張居正的手段霸道,萬一反駁了,明天因為左腳踏進了承天門而被罷黜了怎么辦
朱翊鈞對這經筵略有些不耐煩,這些大學士們講話,就跟前世各種大會領導發言一樣,全都是有道理的屁話,全都是正確的道理。
但是跟治國,沒有任何的瓜葛。
全是廢話
他看著張居正,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笑著問道“元輔也是讀書人吧。”
張居正不知道皇帝為何發問,不是讀書人,他能站在這里他略有些疑惑的回答道“臣出身荊州府長寧所軍戶,不才,嘉靖二十六年二甲第九名庶吉士。”
張居正是軍戶,出身長寧所,二甲第九名。
朱翊鈞繼續說道“元輔讀書極好,想來也注解過四書五經。”
張居正多少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回答道“注解過。”
朱翊鈞這才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朕以為,現在元輔是大明文淵閣首輔,自然是最厲害的讀書人,就用元輔注解的四書五經來讀。”
“大明廷臣二十七員,公務極其繁忙,部議、部推、部務,都在殿外候著,伺候朕一個人讀書,這一讀就是幾個時辰,內外諸事,不需要商議嗎”
“元輔把自己注解的四書五經給朕,每月專門抽出一天的時間,讓翰林和大學士們來考校,若是無法通過,再這么多人盯著也不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