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為何不提太祖高皇帝,在大明文臣心中,太祖高皇帝殺戮過重,種地是惺惺作態。
比如那兗州孔府就說鳳陽朱、暴發人家小家氣,衍圣公是孔圣人的后代,衍圣公都這么說,民間對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的評價都很低。
有一個專門侮辱性的詞匯,專門指太祖高皇帝,曰鳳陽乞者。
李太后聽說過一句民間花鼓歌詞曰家住廬州并鳳陽,鳳陽原是好地方,自打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自古以來,但凡是雄主,沒有幾個不被詆毀的。
馮保為了穩固自己大珰的地位,張居正為了教皇帝理論結合實踐,李太后則是為了釣魚,把那些個毫無恭順之心,連讀書人自己豎立的禮法和規矩都不恭順的臣子找出來。
“那孩兒便去了。”朱翊鈞準備告退,既然說好了要親事農桑,他自然不打算裝裝樣子。
李太后滿是疑惑的問道“去哪里”
“親事農桑,元輔先生說,皇帝萬金至尊,深居九重,無由知稼穡之辛苦,庶幾農家之艱難,終歲勤動,方能止荒淫、佚享樂,憫念民力為賑恤。”朱翊鈞理所當然的說道。
既然鐵三角為了各自的目的同意了自己種地,他當然要親自去種地。
李太后這才意識到,小皇帝真的打算下地干活
“不是,這地還沒平整出來,你去作甚”李太后看著朱翊鈞,總不能開口說,裝裝樣子就足夠了,不必辛勞奔波吧,萬民供養,宮里又不缺那幾口吃的。
但是這話李太后說不出來,總不能告訴小皇帝,圣賢書里的話,都是糊弄人的鬼話。
朱翊鈞閃著大大的眼睛問道“自然是去平整啊,元輔先生說的不對嗎終歲勤動,還是孩兒不通文理,理解錯了”
“都沒錯。”李太后看著小皇帝那陽光燦爛的笑容,看著那純真的眼神,終究是揮了揮手,示意孩子去便是。
至于小皇帝說要遴選勛衛和帶刀舍人入宮陪練,李太后也應允了,這宮里混入了外人,并不是緹騎之錯,李太后也清楚宮里是什么糟爛樣兒。
緹騎們沒有權柄,居東廠之下,哪里敢管宮里太監的事兒
東廠和緹騎為皇宮守門,一方只能跪在另一方面前回話,這就失去了平衡,失去了平衡,就會出事,讓勛衛和帶刀舍人入宮陪練,這也算是來自太后對緹騎們的扶持,政策上的傾斜。
至少要讓緹騎們能在太監面前挺直腰板說話,這才算是平衡。
均衡,存乎萬物之間。
馮保倒是想說什么,但是看著皇帝直奔萬歲山而去,馮保趕忙追了上去。
緹騎遴選了十人陪練,他馮保也安排了十個小黃門陪練,大家誰也不多,誰也不少,到時候誰撐不住誰沒面子。
宮里的小黃門是絕對撐得住,因為撐不住,就只能一輩子待在廊下家了,待在廊下家是比死還難受的事兒。
朱翊鈞先回了乾清宮換了麻衣,直奔玄武門而去。
到了后山,許多勞作的內操凈軍已經開始鋤大地了,而朱翊鈞很快的就加入了這個鋤大地的行列之中。
十二月,將糞便堆聚,而后開始堆肥,臘月曝牛糞堆肥,風干,等到正月的時候,就將干硬的牛糞堆肥碾碎,在深耕翻土的時候,將堆肥灑在最深處,而后用水化開一部分的堆肥,再次浸泡。
朱翊鈞不僅鋤大地,跟著兩架的牛車耕土,還親自裝了堆肥到耬車之中,主要是長得有些矮,他也就比耬車高一點,他又跟著幾個老農、小黃門將化開的堆肥灑在了土地上。
這深耕翻土一事,不僅要撒堆肥,還要除草和將草根、草種去掉,防止野草春風吹又生。
小黃門們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每一顆草種都給挑出來,做事極為細致,這可是討好皇帝的好機會。
馮保干了一個時辰的農活,便覺得有些累,但他不敢歇著,皇帝都在鋤大地,他一個太監,自然不能懈怠。
終于到了日暮時分,朱翊鈞才滿載而歸,張宏在皇帝的身后,推了一車的土,這是要放在乾清宮的土,一眾回到乾清宮,皇帝去盥洗,張宏帶著兩個太監在乾清宮的東南角,掀了幾塊地磚,圍出了一個花壇,這里也要種,不過花壇不是種花,而是種土豆、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