禱告室旁邊是教堂和修女住所,冬夜雪大,巡邏的護衛躲起來偷偷烤火。
徐蔚然穿著護工服裝,幾乎走到哪兒都暢通無阻,卻像只慌亂的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
因為修女們的生活實在太樸素了,幾乎沒有任何閑置用不上的雜物,連被褥也只有兩床替換,而且都很沉重。
徐蔚然一咬牙,干脆闖進了普渡修女上鎖的臥室里。
隨后他愣在原地,被眼前景象徹底驚呆,險些以為自己眼睛視力有問題。
因為這根本不是天主教苦行修女的簡樸居室,而更像一個未成年小男孩的臥室。
一長排價格高昂的蒸汽火車模型,頭尾相連,橫擺在書桌上。地上有粗糙散落的積木和玩具木劍。
窗邊掛著各種騎士團的刀槍和勛章,蘭斯帝國的小旗幟,麻雀與鹿頭標本,打獵用的步槍。
至于黎明想要的搖籃和嬰兒車,都藏在大衣柜的一側,全是專業木匠打造的好東西。
徐蔚然搬開另一側的替換被褥,蹲下來翻了翻,發現甚至還有各種不同大小的包被,柔軟貼身的嬰兒衣物,手縫的棉襪子與保暖耳罩。
嬰兒用品旁邊,全是小男孩的襯衫褲子,嶄新漂亮,整齊疊放在最上層觸手可及的地方。
普渡修女是真的瘋了。
這一事實,在此刻得到了最為鮮明的認證。
徐蔚然抿著唇,表情嚴肅,把黎明要的東西都用棉被包起來,熟練打成一個沉重而碩大的包袱,扛在肩上快步離開。
“砰”
不遠處,槍聲再次響起。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緊隨而至,與小貓似的嬰兒嗚咽混雜交融,穿破了濃稠夜色,天際隱約泛起一層乳白微光。
徐蔚然腳步倏然停頓,皺起了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有兩個嬰兒”
他猜得沒錯。
與此同時,宋葬已經徹底打空了彈夾。
青紫交錯的鬼嬰睜著幽黑雙眸,渾身布滿斑駁孔洞。從額頭到心口,每一處被子彈穿透的孔洞,都流淌著陰冷惡臭的黑水,將它本就陰沉的稚嫩臉蛋,污染得愈發瘆人。
它不再是普渡修女日思夜想的孩子,而是一只怨氣沖天的溺死鬼。
小小的身形被銀子彈打穿要害,強勢壓制著,逐漸變得虛浮飄渺,速度也慢了下來。
可它還沒有死。
“我草,這玩意怎么就是
不死”林刑抹開絡腮胡里細碎的冰碴子,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在風雪中凍得發抖。
綴在天際的氤氳圣光似乎越來越亮了,乳白光華如天神降臨,溫柔撒落在掛滿雪霜的枝椏上。
鬼嬰透明的身子顫抖著,無比虛弱,可它卻依舊不肯去死。
它怨憎扭曲的目光猶如實質,直勾勾盯著殷臣的背影,帶著翻涌沸騰的憎恨。
很顯然,它把殷臣看作殺母仇人。
惡臭陰冷的尸水汩汩向外溢涌著,鬼嬰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嚎叫,蓄滿力氣,最后一次猛地沖了上來。
它報復性地、自殺性地沖進了殷臣的肚子里,徹底消弭無影。
殷臣
宋葬反應很快,想都沒想立即伸手去攔它,可肉體凡胎的阻礙根本毫無作用。鬼嬰本就沒有可以觸碰的實體,猶如一陣陰風穿過宋葬的手腕,透著徹骨如針刺的寒冷。
“殷臣你沒事吧”他顧不上自己倏然間疼痛脫力的冰涼手腕,掙扎著從殷臣肩頭跳下來。
而林刑有點過于倒霉,被宋葬焦急中爆發的力道所誤傷,直接撞飛了出去,不受控制地滑行數米才堪堪停下。
他吐了口血,呆滯坐在雪地上,看了看身形孱弱、臉色蒼白的宋葬,又摸了摸胸腔下裂開的肋骨,忽然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個荒誕無比的怪夢,怎么還沒睡醒呢
“我沒事,你有事。”
殷臣臉色黑沉,不由分說便脫了外套披在宋葬身上,緊緊握著他被嚴重凍傷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