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聞禪回身,示意裴如凇在對面落座。
在這種情形下重逢,個中原委兩個人都能猜到八九不離十,已經沒有再刻意裝生疏的必要了。聞禪此時還是少女妝扮,舉止神態卻自然地回歸了與前世別無二致的沉靜從容,裴如凇定定地看著她,眼角漸漸地染上一片紅意。
“哭什么”聞禪啞然失笑,“外頭一群人看著呢,怎么弄得好像是我欺負了你似的。”
裴如凇別開臉,用力眨了眨眼,似乎是想強壓下淚意,結果適得其反。他的眼睛本是秀麗的長眸,眼尾上斜,天然帶著凌厲睥睨之意,現下卻要掉不掉地盈著一汪淚光,只剩下令人心折的可憐。再加上他為了偽裝身份,只穿著無紋無繡的本色白袍,越發襯得他蒼白清瘦,像個憔悴落魄的貴公子。
聞禪見他嘴唇緊抿、強忍著眼淚的樣子,終究還是心軟,態度稍微放軟和了點“你這又是何苦來,死都死過一回了,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殿下說的真是輕巧。”裴如凇不但沒被安慰到,反而更來氣了,“也是,殿下殺伐決斷,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拿來設局,說放下就能放下,區區在下怎么敢和殿下比只怕在殿下眼里,旁人都只是一群貪生怕死、無病呻吟的廢物吧。”
聞禪“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混進公主府,就是為了跟我翻上輩子的舊賬嗎”
裴如凇“”
他氣得哽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聲音,才繼續道“殿下記得,我也記得,前世今生如何能分得清若我今天沒有找來,殿下是打算裝作這事沒法生過,將過去一切輕輕揭過嗎”
“過去就是過去,再世為人,不管你我想不想,前塵往事都已經揭過了。”聞禪道,“所以你是因為沒有中選駙馬來跟我鬧脾氣,是吧”
裴如凇“”
這種事就算是猜到了,會有人就這么大喇喇地直接說出來嗎
“不是”裴如凇矢口否認,“我只是發現今生走向有變,猜測殿下或許也是重生,所以輾轉托人設法引見,想要求證真相罷了。”
聞禪要笑不笑地“哦”了一聲“裴公子真是手眼通天,請得動丹王叔和長公主為你牽線搭橋,多少皇親貴胄都沒有這么大的面子哪。”
裴如凇飽含譴責地橫了她一眼,板著臉道“丹王喜歡書畫音律,禮賢下士,我少年時有幸得他青眼,這次承了他一個大人情,往后必然要厚報的。”
他眼底的薄紅漸漸褪去了,聞禪心下悄悄松了口氣,試圖把他的注意力引到正題上“你是哪一天回來的”
“臘月初七。”裴如凇道,“殿下呢”
他沒有錯過聞禪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神色“也是臘月初七”
聞禪蹙起了眉頭“這就奇怪了,你我前后相差了多少年,要轉世我也應該在你前頭,怎么會同一天重生”她狐疑地盯著裴如凇“你該不會是”
這回輪到裴如凇嘆氣了,輕聲道“我還是從頭說起吧,殿下。”
“那年秋天,燕王接到殿下要他回京護駕的手書,并無絲毫懷疑,立刻帶兵趕往京城,一路上暢通無阻。我們在京外遇上了負責接應的鷓鴣,他帶著殿下的手諭,要我們等到動手的信號再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