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荀攸的話,荀彧放下了手中的筆,拿起松墨,在硯臺上磨了起來。
硯臺里面的水已經很少,松墨磨在上面,發出了不常有的沙沙聲,荀彧抬起松墨看了看,搖搖頭道“沒有水還是不行。”
荀攸無奈道“我知道叔父對我的一些做法不太贊同,但這不都是為了曹公的大業么。”
荀彧慢悠悠道“我什么都沒說。”
“剛才你說這形勢不太好,我倒覺得,這形勢簡直好上天了。”
“先是處理了一批難管的青州軍,又和袁術私下聯手停戰,調動袁氏三子遠離鄴城,這每一步都妙到毫顛,便是我想破了頭都做不到,而公達卻是簡簡單單便做到了,不由我不佩服啊。”
荀攸苦笑道“你叔叔說不在乎,明明就是對侄子我很不滿。”
“我方才說了,要不是那兇虎步步緊逼,每一次出手,都掐在我們軟肋上,我何至于行此險招”
“從懷城奉迎天子,到徐州和兇虎交戰,再到江淮爭奪袁術地盤,里面我們似進實退,如今看似聲東擊西,騙過了敵人,但也不正是說明,我們東向進取的計策失敗了嗎”
“用計用計,面前只有用計這一條路的時候,本身就說明境況很不好了”
見荀彧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荀攸無奈道“我知道叔父對什么最不滿。”
“怕是和袁術私下停戰之事吧”
“袁術僭越自立,文若對其切齒痛恨,數次勸說曹公放下以前成見,先和其他勢力一起將其擊滅,為漢室掃清叛逆。”
“但最后曹公卻選擇了攻打兇虎,和其徹底撕破臉,對此文若怕是一直耿耿于懷吧”
荀彧聽了,冷哼一聲,“我只是懂內事,外事自然不敢置喙。”
荀攸嘆道“叔父為人正直,不屑于蠅營狗茍的算計,所以我就把這臟活攬了過來,讓叔父能夠獨善其身。”
“可叔父不要忘了,那兇虎之前是如何針對我們的,他何曾給我們留過退路”
“若不反擊,難道讓其將繩子套到我們脖子上不成”
“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荀彧臉色緩和了一些,沉聲道“我知道,這段時間別看我們四處出擊,其實過得頗為艱難。”
“我光看每天糧草輜重的缺漏,頭都要大了幾圈。”
“但你有沒有想過,每次都拿沒有選擇做借口,遲早會走錯路。”
荀攸沉聲道“我只是出主意,至于走哪條路,是曹公定的。”
“身為謀士,只是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并不干涉主公的決定。”
荀彧心頭有一絲火起,“我和公達的想法截然不同。”
“主公做什么事情,采取什么決定,負擔什么后果,身為屬下,都是有責任的。”
“要是所有人只給主公擺出一條路在面前,那不就是逼著主公選這條路”
“主公犯錯,所有的屬下都有責任”
荀攸嘆道“叔父還是太理想了,若生在周朝,要是能在姜子牙的位置,叔父也未必比他差了。”
荀彧搖搖頭“不用戴高帽,我只是個轉不過彎來的庸人罷了。”
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荀彧才出聲道“袁術這件事,我心里還是過不去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