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在河里飄蕩了一夜。
鐘宴笙也做了一晚上搖搖晃晃的夢。
醒的時候是疼醒的。
渾身上下,哪處都疼,比上次從院墻上摔下去的第二天還酸疼。
鐘宴笙迷迷糊糊睜開眼,視線里的東西略微晃動著,片刻之后才清晰起來。
身上很暖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紗幔低垂,看不清外頭的擺設,但天色已然微亮。
床的外側還留有余溫,腰上也殘存著被人箍著的感覺,麻麻的。
抱著他睡了一晚的人,方才出去了。
腦子里蹦出這個念頭后,鐘宴笙渾身忽然一冷,嘶著氣坐起身,被子滑落下去,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臉色刷然慘白。
從胸口到肩頭,瓷白的肌膚上,青青紫紫的,捏的咬的親的,深深淺淺一片痕跡,不用掀開被子往里看,也能猜到其他地方是個什么慘狀,或許比他能看到的還要凄慘。
兩只手腕上,甚至還有著細細的捆縛紅痕。
伴隨著某種難以啟齒的感覺,昨晚的記憶逐漸恢復。
他從孟棋平的船上跳下去了,不是孟棋平,萬幸不是孟棋平。
那是誰
他隨著水流飄了很遠,被人撈上了另一艘畫舫,遇到了哥哥。
腦海里突然晃過一雙墨藍色的眼睛。
帶著惡劣笑意的,含著濃重欲念的,注視著他的,藍色的眼睛。
鐘宴笙怔怔地偏過頭,看到了枕邊糾纏在一起的白色薄紗與紅抹額帶。
昨晚那條抹額捆在他的手上,而這條白紗,本該覆在他叫著哥哥的人眼睛上。
他叫哥哥的那個人他看見臉了。
月色下,那張臉如同雕塑般俊美英挺,半明半暗中,宛如妖邪,他的輪廓線條比尋常人深邃許多,有著三分異族風采。
那雙露出來的眼睛,是藍色的。
生著病,身份特殊,不便見人,住在京郊別院的
或許,可能,不止淮安侯府那位,可能素未謀面過的真世子。
還有另一位許多人聞風喪膽,又權柄滔天的人。
鐘宴笙一陣頭暈,腦中呆呆地復盤了這近一個月與蕭弄相處的點滴,想起了許多他覺得奇怪,卻從未去深思過的異樣之處。
大得不符合規格的別院,自稱屬下的冷漠下屬,書房里來無影去無蹤的下人。
華貴的衣袍,非一般的氣勢,每日都在書案前看東西,隨意地提著筆寫寫劃劃。
第一次見面遞到脖子上的劍刃,第二次見面掠過頭頂的飛刀可能兩次都是帶著真殺意的。
那些從前鐘宴笙隱隱覺得不合理,偶爾會冒出懷疑,又因為堅信眼前人就是真世子,又強行按下的所有不合理之處,全部涌了上來,指向了一個名字。
蕭弄。
蕭銜危。
定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