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眼角的褶痕愈深,蒼老沙啞的嗓音幽幽的“小十一,有什么不會的,可以多請教你王叔。”
鐘宴笙當著老皇帝的面不敢看蕭弄,聽到這句話,才想起按著目前他和蕭弄的輩份他好像是得叫蕭弄為王叔。
哥哥變成叔叔了
淮安侯之前說蕭弄快大他一輪了,雖然沒有一輪,但突然感覺哥哥好大。
鐘宴笙怪糾結的,張了張口,老老實實低頭叫“王叔。”
蕭弄淡淡應了聲“嗯。”
這小孩兒方才望過來時,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昨晚等待展戎回來時,蕭弄披著外袍,坐在長廊之下,隨意摸著身邊趴著的踏雪,望著空蕩蕩的王府,一時咂摸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鐘宴笙那么小一只,可是他來的那幾日,府里就是要熱鬧不少。
小雀兒一飛走,府里反倒比從前還要顯得空蕩寂寞。
就像在長柳別院中時一樣。
他心情郁躁地養著病,一只漂亮的小鳥突然從天而降,落到他面前,每日都叼著自己喜歡的東西來,小心翼翼地待在他身邊,膽子小小的,一陣風都能把他驚到,可是又比任何人都膽大。
鐘宴笙眼巴巴瞅著蕭弄,有好多話想講,又不敢講。
蕭弄也沉默地望著鐘宴笙,深藍色的眸子似冬日里的冰湖,看不出情緒。
見到倆人之間別扭僵硬的氣氛,老皇帝唇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些“朕不大放心小十一獨自前去剿匪,銜危,你可愿隨著小十一南下”
蕭弄光明正大地望著鐘宴笙,聞言半瞇起眼,視線從他柔軟鮮紅的唇角移開,漫不經心道“我考慮考慮。”
突然就被委以重任,鐘宴笙離開書房時還感覺像在做夢,跟他突然被田喜請進宮里那天似的。
馮吉本來還挺高興,鐘宴笙如今是他的主子,主子得陛下重視,他在宮里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但看鐘宴笙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頓時不敢吱聲。
蕭弄被留在書房里說話,鐘宴笙忍不住在養心殿外徘徊,想等蕭弄出來。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蕭弄,倒是等來了德王安王和裴泓。
見到鐘宴笙,德王重重地“哼”了聲。
他臉上狼狽墨汁和血跡斑駁,顯得這個表情格外滑稽。
鐘宴笙看著有點想笑,又感覺自己這樣好像不太道德,跟哥哥有點像。
趕緊善良地撇下了嘴角。
不過德王大概沒這么覺得,哼完又冷笑一聲“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你以為父皇當真那么看重你哪天覺得你不聽話了,抬手就能捏死你。別得意,走著瞧。”
說完,再次“哼”了一聲,一甩袖走了。
鐘宴笙心想,看來德王臉上不僅嘴角和眼睛愛抽抽,還很愛哼哼。
安王跟在德王身后,目光在鐘宴笙臉上掃了一圈,朝他略微點了下頭“你”
話沒說完,前面就傳來德王急吼吼的不耐聲音“老四,你是腿斷了還是折了還要本王催你,跟他廢話什么,滾過來”
養心殿外,還有來來往往的侍衛錦衣衛,還有不少宮人,德王的態度卻跟在訓斥手底下的小太監也沒差,半分尊重兄長的態度也沒有。
平時他對安王的態度也差,但也沒惡劣到這個地步,大概是今日過得實在糟心到了極點,就把安王當成了出氣筒。
鐘宴笙偷偷瞅著安王,注意到安王的神色好像變了一瞬。
但安王的承受能力拔群,哪怕是被德王當眾扇了一巴掌似的,神色也很快恢復如常,繞開他走了過去。
德王顯然是禁止安王跟鐘宴笙多說什么,又冷冷看了眼鐘宴笙,帶著安王跨出了殿門。
鐘宴笙敏感地察覺到,關于他的身份,安王和德王好像知道些什么。
以他這幾日觀察到的德王的性子,如果德王清楚他不是十一皇子,肯定會直接找上他罵罵咧咧,再跟老皇帝鬧個底朝天。
但他沒有這么做,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他不敢。
能讓德王這么忌憚的,除了哥哥外,就只有皇帝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