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死寂的沉默后,老皇帝又發出了那種讓人毛毛的低笑聲,才道“是,那年萬壽節,蠻族使節入京賀壽朕與他們的長老秘密會見,拿到了蠻族的巫毒。”
作為一國太子,康文的飲食都是被嚴格看管的。
可是康文不會防著那個總是安靜跟在自己背后,一起長大的弟弟。
蠻族的毒與中原的全然不同,更沒人想到太子不是生病了,而是毒入骨髓,云端上的人突然就被拽入泥潭,可哪怕是因病成了個廢人的康文,還是被順帝看中照顧著。
所以在生生拖了幾年后,老皇帝給了順帝一個驚喜,讓康文看起來像是恢復了。
然后再給他一個大驚嚇。
好轉的當晚,康文就死了。
也不用再對順帝下手,順帝就在這心力交瘁、大悲大喜中一病不起。
鐘宴笙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你,在登基之后,是不是為了扭轉朝中的風聲,故意逼死了皇后。”
他的祖母。
她的母家是瑯琊那邊的大族,父親是太子太傅,桃李天下,不論是朝里朝外,都有著極大的號召力。
皇后去了,皇帝哀痛憂思,不肯再選繼后,帝后感情深厚文人胡亂一吹捧,再經過刻意的抹消,那些往事似乎就這么輕描淡寫地一筆撇走了。
病痛與烏香癮一起發作著,卻連身體掙動都做不到了,老皇帝喘得越來越急,隔了好一會兒,才聽懂鐘宴笙的這句話,蒼老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嘆惋“皇后啊是朕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
那個女人,京城一等一的千金貴女,聰善敏惠,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在康文太子與三皇子之間,選擇了三皇子。
聽他這么說,鐘宴笙胃里劇烈翻騰,漂亮的眼睛被怒火燒得灼亮,握住了拳頭。
他正壓抑著噴薄的怒火,蕭弄突然一抬手,“啪
”一下就抽了老皇帝一巴掌。
清脆響亮的一聲,力道驚人,連屋外的暗衛們都不由齊齊冒出腦袋,查看發生了什么事。
鐘宴笙也嚇了一跳,呆了兩瞬,遲疑著問“沒抽死吧”
話還沒問完呢,就這么死了就便宜他了。
蕭弄抽完,嫌棄地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轉頭對他說話的聲音倒是低且柔“放心,本王控制著力道,抽不死。”
原來挨抽的另有其人。
見到是皇帝挨了抽,暗衛們又紛紛放心地縮了回去。
老皇帝在政幾十年,位置崇高,從來只有人戰戰兢兢跪在地上,扇腫了自己的臉顫巍巍求饒的事,哪曾被人扇過臉,一時目眥欲裂,昏沉的意識都清醒了一半,斷斷續續喘著氣,瞪著蕭弄恨聲“放肆放肆朕當初,就不該心懷仁慈賜你一杯斷腸毒酒,就沒有今日”
蕭弄揚了揚眉,語氣不咸不淡“你是不想你是不敢罷了。朝廷援軍拖延一月,才趕到漠北,朝中誰人猜不出是誰向蕭家動的刀子。本王與蕭聞瀾若是出了差池,我爹的舊部與各路藩王,可就師出有名,借著你送來的理由殺向京城了。”
那絲虛偽的仁慈,早在九歲的蕭弄剛進宮時,迎著老皇帝慈善的眉目,就嗅到了端倪。
他也是清楚老皇帝不敢對他和蕭聞瀾直接下手,才代替蕭聞瀾飲毒的至少老皇帝也不敢毒死他,沒有哪種致命的毒,是能延緩好幾年才發作的。
被蕭弄直接揭破了真面目,老皇帝又猛烈地咳喘起來。
鐘宴笙攥緊了拳頭,已經明白了老皇帝當初是如何斗敗其他皇子的“從康文太子還在時,你與外族就有暗中往來,能順利登基,或許就是靠的他們。”
老皇帝咳得更劇烈了。
“你厭恨我父親,因為他和康文太子很像。”
最重要的是,他父親截到了老皇帝意圖聯手外族,給蕭家做局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