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琛撓了撓頭,一拍腦門兒
想起來了
這女人是誰
先前他聽搬尸人提起過,二十年前,渭水一貧苦家庭的女子名為李秋娥,生得漂亮溫婉,被王家二公子一見鐘情,娶進門去。
多年以后,王家二公子變成了王家二爺,而那李秋娥與王家二爺的孩子也長大了,是個傻子,癡癡呆呆,一天到晚只曉得樂呵呵傻笑。
他的名字就叫王聆。
那一刻,余琛如遭雷擊,腦袋發懵
再度看向那墓碑時,眼神變了。
這一刻,他終于恍然大悟
那百姓談笑傳聞里,王聆魂牽夢繞的女子,不是什么年輕少男青睞如花少女。
不是那種爛俗的男女之情。
王聆買珠寶首飾也好,買鮮花脂粉也好,親手雕刻木雕也好,才不是要送什么夢中女孩。
他,一直在做的,是祭拜他的生母。
那王家產業下,木雕坊里,從來沒有什么深情的癡情舔狗;只有一個到死都掛念著親娘的可憐娃。
于是,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變得合理起來。
為什么那女子從未給過王聆回應
為什么那些工友從未見過她
因為她是王聆的生母,早已死了,埋在土里,枯萎腐爛。
傻公子王聆混亂的走馬燈記憶里,那個最美的,最溫柔的,最偉大的女人,是他娘。
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是娘。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沉默良久,余琛方才攤開度人經卷。
那傻公子的鬼魂從里邊兒走出來,接過木雕,輕輕放在墳墓前。
然后,抱住那冷硬的墓碑,閉上了眼。
夕陽之下,余琛仿佛看到一個稚嫩孩童,被一個看不清面容的溫婉女子摟在懷里。
靜謐又美好。
晚風吹過,一望無際的墓草翻起漣漪,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良久,余琛還靜靜地站在王聆生母的墓碑前。
那傻呵呵的公子哥兒的鬼魂,已經在完成遺愿后,渡過黃泉而去了。
他是笑著走的,臨走前還給余琛鞠了一躬,仿佛在感謝他那般。
讓余琛心頭,不是滋味兒,對自個兒心頭先前先前那戲謔的想法,心生一絲愧疚。
也對那市井之間的笑談,感到可笑。
對于王聆來講,他或許的確腦子不好使。
但就這事兒上,他一點兒都不迷糊。
人們只以為他愛上了哪個流水無情的女子,卻殊不知,王聆一直無法忘懷的是在那冰冷的王家大宅里,唯一對他溫柔的母親。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直到月明星稀,余琛才轉身,準備離去。
一樁事了,感慨無限。
但就在他走到圍墻邊上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傳來了動靜。
只聽風里,吱嘎一聲。
余琛轉頭望去。
就見那墓園門口的守墓人,叼著根旱煙,睡眼惺忪,看起來剛剛睡醒,晃晃悠悠地出來了。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長得清瘦刻薄,左瞧瞧,右看看,像極了一只黃鼠狼。
余琛本想直接離開,本來遺愿完成,明月陵就沒他啥事兒了。
但鬼使神差之下,他停了短暫一刻。
就看見那守墓人一邊在墓碑之間穿行,徑直來到王聆生母李秋娥的面前,輕車熟路地撿那木雕,嘴里還嘀咕著,
“嘿,這個傻娃子,又來送東西了咱雖然不敢動其他墳墓的貢品,但你這傻子又不會計較,癡癡發呆,就別怪咱順手牽羊了”
反正你那死鬼娘爛在地里,也收不著這些玩意兒,還不如讓咱賣了去,換點兒旱煙抽抽
嘖,這木雕成色不錯,應當能賣個好價錢”
可剛拿起木雕的那一刻,他就愣住了。
一拍大腿
哎呀
這王家傻娃子不是今早才死了,拉上來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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