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的大伙
其實,你走了,我們也哈哈對不起
11月就這么結束了,比賽這樣多,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但時間仿佛又這樣快,沙德每日回到住的地方,只能靠著庫爾圖瓦又打包了哪些東西來感受時間。30號終于能從連續的比賽中歇口氣,對方會來一口氣把箱子全取走。
明明說好了和平分手不難過的,但沙德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沒法面對這件事。他去出席了葬禮。
他其實只和德莫特說過一句話,還是剛入隊的時候。對方是個瘦瘦矮矮的小老頭,應該是在做季前工作準備,正好結束了一個會議,夾著文件夾在走廊上慢吞吞穿行。
沙德當時迷路了,又聽不懂英語,和兩個人搭話,還被他們笑了下,誰能想到有球員會在基地里迷路啊。
搞不清方向,沙德就站在太陽里發呆,不懂自己為什么又回到這個路口了。此時德莫特慢悠悠地來了,和他搭話,沒能從他亂七八糟的比劃和稀爛的口語里弄懂他是找不到路,但笑呵呵地從包里掏了一個棒棒糖給他吃,打電話問誰懂俄語,麻煩來看看。
在面對善意的時候,沙德貧瘠的記憶力忽然又變得很好,所以才會站在訃告黑白的照片下一眼回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
他的衣柜里有一套黑西裝,還是為了來工作父母送的,但其實這是兩年多以來他第一次穿上它們。
這是沙德人生里第一次參加葬禮,此時他已經不是那個在科巴姆里迷路也沒人管的小透明、“奇怪的俄羅斯人”了。他的到來讓很多人感到意外,他們只
猜測也許沙德和德莫特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私交,也不便多問,只擁抱這個高挑蒼白、黑發黑衣的年輕人,輕輕親吻他的顴骨。
坑已經挖好了,樸素的棕色棺材也從教堂被抬來,在那里剛結束簡單的宗教儀式。家屬們或是抬棺材,或者跟在后面,都在掩面抽泣。在一片白百何里,葬禮正式開始。德莫特的女兒憔悴地念完了追悼詞,他的兩個同事也講了一通話,唱詩班彈了一會兒音樂,牧師站上臺子,誦讀經文,進行禱告,而后下葬就正式開始了。
人們沉默著看棺材被移入深坑,兩個壯漢舉著鐵鍬,吭哧吭哧地把土蓋上壓平。
大家一起排著隊向墓碑獻花,沙德摸著胸口,這才發現自己忘記買花,但此時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沙德剛轉過身,一朵白玫瑰就插進了他的口袋里。
亮而圓的眼睛,竟然是梅森芒特,但他今天穿著正裝,仿佛人都長高了些似的,蓬松的頭發也打了發蠟,一絲不茍地梳了起來,好看的眉毛舒展,完全是大人模樣,英俊得很蓬勃,好像陰暗的天氣里長出一棵松樹來。
沙德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我進青訓的合同,就是德莫特先生和我簽的。”芒特輕聲說“我請了假,從荷蘭回來看看。”
沙德說“他給我吃過棒棒糖。”
多么奇怪又可笑的理由,但對于沙德來說,這確實算是人和人之間的一種聯系。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思考過某天一個給他吃糖的人會被放進一個木盒子里,現在長眠在土壤中,就在他放下花朵的這片土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