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縣西,沂水畔。
一座巨大的龍舟停在沂水之上,由于天降暴雨,軍士們正冒著大雨從龍舟上向外舀水,以防巨大的龍舟因為重心不穩而傾覆。
而在龍舟一側,有一座依蒙山山勢而建的宮殿拔地而起
整座宮殿建筑龐大,氣勢恢弘,分前殿,仙宮,天臺地壇,宮闕。
前殿便是君臣辦公之所在,仙宮乃是寢宮,天臺與地壇為祭拜天地之場所,宮闕,闕即是門戶,顧名思義,乃是皇宮護衛值守所在,亦是進入宮殿內部所必經的關隘。
此正是瑯琊行宮,從布局來看,分明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咸陽宮。
古時建設宮殿必筑高臺,地位越高,高臺亦越高。
瑯琊行宮雖然規模遠遠不如正在修建的阿房宮,然而其利用蒙山以做高臺,以瑯琊附近特有白石為殿,再直接用古越國王宮拆下的材料修造,看上去頗有君臨天下之威嚴。
宮殿最高處,乃是整座行宮的核心,一座大殿矗立于九十九級白石臺階之上,此即為“四海歸一殿”,亦即始皇帝上朝理政之所。
四海歸一殿內空蕩蕩的,只有數道帷幕以及幾條案幾。始皇帝此時正負手立于殿門口,隔著高高的門檻看著外面的豪雨,有些失神。
一個微微有些尖利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正是一名內侍正在書簡。
“前將軍平奏曰,四月二十二日,水師已至扶桑地,未見徐福與三千童男女,將延鹿兒島南下窮搜之”
始皇帝淡淡地哼了一聲。
前將軍平便是章平,他率領大秦水師出東海以搜方士徐福,已有近半年,卻依然沒有找到。
不過始皇帝自去歲冬起已經不曾服食丹藥,又有醫官夏無且日日進藥調養,暴躁之時已經比之前少了甚多。
因此此次始皇帝再不言殺章平之事,只是以哼聲表示不悅。
內侍暗暗記下始皇帝之反應,章平之奏其實乃是問始皇帝自己之歸期,聽聞水師因海中風浪,損失甚重,已不堪遠行。然始皇帝不悅,說明始皇帝窮搜徐福之心未改。
“衛尉軍白泥渡渡守奏曰,”內侍拿起下一份竹簡,“公子扶蘇,與上將軍蒙恬已被快馬押至不其,滯留沂水對岸,因豪雨所阻,待雨停便入瑯琊”
瑯琊郡下設十一縣,其中瑯琊縣為郡治所在,東為東海,西與不其縣相接,中間以蒙山和沂水為界。
沂水因漲水,橋已經被淹沒,想要渡河必須要經過白泥渡。而因始皇帝至瑯琊縣,白泥渡已封鎖。
而蒙山因行宮所在,亦被衛尉軍封鎖,故二人只能待雨停。
“朕知之矣。”始皇帝依然平淡,只是眼中精芒閃耀。
先前他派王平增兵二千,與扶蘇蒙恬同去云夢縣,便曾面授王平機宜之事。
雖然由于王平快馬押扶蘇蒙恬二人而至,想必王平之書亦在押送二人之軍卒手中,但是押之一字,已然說明了太多問題。
因為始皇帝為王平面授的便是,若是二人執迷不悟,便收其兵權,押送二人至瑯琊
不過始皇帝依然沒有任何表示,他本就是一位雄才偉略之帝王。若非丹藥之毒困擾,以及被方士欺瞞之恥,他很少表露自己內心的情緒。
“瑯琊臺石道監工曲蜩奏,”內侍的聲音有些古怪,“瑯琊臺昨日有神仙渡白蛇為蛟,而后靈蛟布雨,解瑯琊旱情。”
“而后神仙出東海,言旬日返。靈蛟則留于瑯琊臺上。”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昨日瑯琊縣空群而出,皆往瑯琊臺拜神仙靈蛟。而今日,有不其,即墨、黔陬等諸縣之民,冒雨強渡沂水,欲往瑯琊臺拜之。”
“哼”怒哼聲響起,始皇帝依然負手看著外面的豪雨,眼中有著風雷之色。
他至瑯琊郡方知旱情如此嚴重,整個瑯琊東郡半年來皆少雨,而瑯琊縣更是滴雨未下。
跟不其一樣,即墨、黔陬亦與瑯琊縣相鄰,此番亦受旱情荼毒。
只不過由于有沂水與蒙山,又無海水侵蝕之苦,縱使旱情嚴重,多打井水亦能稍解。只是秋收時嚴重減產亦已成定局。
偏偏此番瑯琊縣豪雨,不其等縣卻一滴皆無,竟是以沂水蒙山為界一般,此事實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