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說道“少子胡亥此人,能斷,而敢斷若他打定主意要斬蛟,便是神仙天人親在其眼前出現,麾下衛尉軍死絕,只要不曾危害到他,他便一定要斬”
李斯默然。
他情不自禁地看了趙高一眼。
這叫敢斷嗎
這分明叫自私好不好
然而,此時此刻,自己的性命居然要寄托在少子胡亥的自私上
李斯真不知道自己所為是對是錯。
當瑯琊大營中,李斯和趙高正在暗暗為胡亥祈禱之時,瑯琊臺上,依然是一片蒼茫。
數千名衛尉軍士兵挺立在冰雹之下,一動不動,看起來倒頗有那么幾分氣勢。
只不過這些士兵們的臉上,卻滿是迷茫。
他們看著同樣一臉晦暗的胡亥,以及那些正在想辦法頂著冰雹修理兵車的士卒,聽著冰雹打在鐵甲上發出咚咚的響聲,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透著一股子荒謬的氣息。
衛尉軍軍容還是鼎盛的,他們個個都身披三層重甲,而且大部分都還是鐵甲。
鐵甲比起青銅甲來說,最大的優勢就在于它如果打磨光滑,顏色便是一片銀白。三千衛尉軍皆身披銀甲,不得不說著實賞心悅目。
衛尉軍皆是敢戰之士,甲士自然極其愛惜他們的鐵甲,尤其是衛尉軍為始皇帝親軍,本就講究軍容。
然而,在接踵而來的冰雹肆虐下,鐵甲已經被打得坑坑洼洼,包括漂亮的鐵盔,此時亦已經被砸得歪七扭八。
甚至就連衛尉軍那面軍旗,本來亦是掛在鐵戈上,迎風招展,頗具衛尉軍天下第一強軍的氣勢,此時亦宛如破布。
無他,只是被冰雹砸出了無數個洞,甚至已經滿是泥濘。
由于之前軍旗上的橫桿突然被砸斷,桿頂直接栽到了泥水里,連帶著那面軍旗一起。
軍旗對軍陣來說,是極具象征之物,主將不死,軍旗便不能倒。
眼前衛尉軍的模樣,已經跟殘兵敗將一般。若是始皇帝至此,必不會相信,此是自己的親軍,大秦第一強軍。
然而,此時已經無人有心思去關注這個方面。
包括一向治軍嚴謹的李超,亦是失魂落魄。
他此時已經坐在了一頂牛皮帳篷之下,帳篷下除了他,還有那輛翻過來的兵車,只不過帳篷早已經千瘡百孔,宛如破布一般,根本起不到半點遮蔽效果。
他呆滯地看著眼前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其中夾雜著大大小小的冰雹,聽著冰雹砸在自己的鐵甲上咣當作響,一動不動。
“騎都尉。”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正是他身后兵車下的胡亥。
胡亥的狀態顯然要比李超要好點,雖然他躲在兵車下,亦被頭頂上不停歇的冰雹砸下的聲音擾得不勝其煩,然而,至少要比直接砸在頭頂上好。
他宛如牙疼一般地繼續叫李超“騎都尉,此時,乃是五月中吧”
李超滿臉木然“啊。”
“爾可曾聽聞,五月中下雪之事”胡亥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
“不曾。”李超聲音古井無波。
“那此時下雪是為何難道亦是臺上那條妖邪之能”胡亥繼續追問道。
李超終于活了過來,他情不自禁地扭頭看了胡亥一眼。
他不知道胡亥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此刻的他,只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滄桑了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