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茹旅途勞頓,又受了極重的風寒,發起高燒來。
交州已經派來了幾名醫者,兒子陸延緊張的左右踱步,不時的為繼母孫茹更換額頭上的手巾。
或許是因為突然間對這個繼母的認同
再沒有一刻,他像是現在這般,與這個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娘走的如此之近。
終于,孫茹幽幽的睜開眼。
陸延喜極而泣,“娘,娘你怎么受了這么重的風寒是要嚇死孩兒了”
孫茹掙扎起來,“我睡了多久伯言反攻呂蒙了么”
陸延搖頭,“沒有,從昨日到現在,整整一夜,又一個上午過去了,父親依舊獨自在賬內,不許任何人進。”
孫茹眼角流下淚來,“這已經是間不容發的時候了,多遲疑一日,便有可能被發現一日,一旦呂蒙提前做出準備,那那”
陸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站起身來,“娘先休息,我去爹那兒看看”
寬敞的中軍大帳,今日有些幽暗,陸遜穿著一身鎧甲,他背對著門,跪坐在案幾前,他輕輕的撫著那封關麟的親筆信箋。
信箋的內容與夫人昏厥前說出的一般無二。
但,陸遜始終很恍惚面對著這信箋中的文字,他才對現在的處境有了最明確的感受。
陸遜哽咽著,“關云旗啊關云旗,你是真的厲害啊,你比我更懂那孫仲謀啊,懂他的陰厲,懂他的笑里藏刀,懂他的殘忍,也為此,方能把我陸遜逼到這般地步,逼到從一個忠貞肱骨之士變成一個反賊呵呵,呵呵諷刺,好諷刺啊”
韓玄與一干陸家軍的副將不安的等在門口。
反是一定反了
可如何“反”
反的路線怎么走
還有吳郡那十萬家眷,要如何救出這個問題揪著無數陸家軍將士的心。
韓玄也顯得有些著急,口中喃喃“若再這么拖下去,難保呂蒙不會發現陸家軍還在,到時候云旗公子這突襲蒼梧,反攻呂蒙的計劃,可就不靈了。”
士徽也在,他是剛剛送來軍糧與軍械。
“但愿關四公子沒有看錯人吧,如今那呂蒙背刺陸家軍,陸家軍上下恨意高漲,兼之我交州的錢糧、云梯等一眾攻城器械,還有交州兵的助力,蒼梧是彈指磕破,就怕這陸遜猶豫不定,錯過良機”
韓玄感慨道“這個時候,誰還能勸他呢”
就在這時,陸延走來,門前的副將紛紛讓開了一條道,陸延問“父帥呢”
韓玄搖搖頭“還在里面,沒有出來。”
陸延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踏入其中。
此刻的陸遜是背對著大門,他跪坐在竹席上,頭上帶著頭盔
聽到腳步聲,陸遜轉過臉來,似乎是因為頭盔戴的敷衍,竟是突然落地整個頭發頃刻間披散開來。
這原本沒什么,只是讓陸延無比驚駭的是
是父親的這這些頭發竟是全部變白,那原本烏黑發亮的絲發竟一夜之間完全被白發代替。
與這白發相伴的,是父親陸遜整個面靨上的蒼白、無力
“爹,你的頭發”
陸延的一聲提醒,陸遜才注意到滿頭的白發。
呼
他長吁出一口氣,感慨道“當年伍子胥過昭關,前有堵截,后有追殺,極端的憂慮下一夜白頭,竟不曾想,我陸遜也效仿了他竟也一夜白頭”
“呵呵,伍子胥是三十七歲時一夜白頭,我更年輕些,我年輕他四歲,就已經如此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