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略顯甜膩的香氣是長宜公主喜歡的,謝琇自己還是更偏好清冷一點的香味。木香,果香,只要是清冷些的,足夠提神醒腦的,都可以。
但現在她必須燃著這種令人頭腦發暈的香料臥底生涯真是太不易了。
謝琇抬眼,目光與姜云鏡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
姜小公子一張臉已經發白,腕間酸麻中還帶著一點疼痛,匕首已為她擊落,沒了利器、自己行刺的目的也已被她識破,連后路也斷了。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行到了懸崖邊上的死路,他剛剛那一瞬間的驚慌已經消弭了,反而平靜下來,垂著視線,望著從榻上已經坐起來的那位貴女。
“行刺”她的聲音依然帶著那種少女一般的嬌柔蠻橫之意,還有幾分仿佛不切實際的天真;那是她天生的聲線。
“云鏡,你這是為何”
姜云鏡深吸一口氣。
家人離散,父母重病,家財散盡,妹妹淪為妾室就這樣,她還敢天真地問他,為何行刺
就這樣吧。他活夠了。
像這種家奴一般的生活被任意磋磨蹂躪的生活,他已經忍耐得夠了。
原本他還有一線微薄的期望,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重見天日,走出這座公主府,回家去與家人團聚;即使無法再科考,但依靠自己多年寒窗苦讀積累下來的學識,在家鄉或者,他名聲壞了的話,就一家子搬到別處去開個學塾,教教小孩子,也算是有所寄托。
但是但是
他死死盯著她,眼眶漸漸地紅了。他緊抿著唇,憤恨的淚水涌了上來。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家中為了尋我,都發生了什么既是已經被你禍害到這般地步,我又有何懼”
他這么說著,悲憤交加,眼淚竟從兩頰直直落了下來,在他俊秀白皙的面容上劃出兩條濕痕。
她緊攫住他那只曾經手持利器的右手。他掙脫不得,覺得她的力氣簡直大得匪夷所思。但轉念一想,他手無縛雞之力,被關在這府邸中豢養了四年,更不似她還能時常出府跑馬行獵,從體能這一方面來說,比不過她也是很自然之事。
他的人生已經到了絕路。他反而平靜下來,只是悲憤的眼淚止不住地一連串滑落下來。而他現在是身軀微微前傾、單膝跪在軟榻上,她正好在他下方,單手握住他的手腕,讓他連后退也不可得;因此他的眼淚就那么一路上毫無滯礙地落到了她的衣襟上,在輕薄的面料上洇開了一小片痕跡。
這種進退不得的狀態讓他羞憤難當,他的嘴唇顫抖著,迎視著她平靜的眼神和面容,愈發感到無法自處。
“人之生也,與憂俱生生有何歡,死有何懼”他喃喃道。
謝琇“”
夠了,再說下去,她就活生生變身魔教教主,把人家好好的小書生給逼死了。
她輕咳一聲,目色一厲。
“姜小公子,你且再看看,我是誰”
她換回了自己原本的聲線,在滿屋幾欲令人暈迷的甜香之中,那一把清亮的聲音如同一捧清水猛然潑上火堆,哧的一聲,將幾近崩潰瘋狂的姜云鏡驀地從之前那種執拗扭曲的絕境之中拉了出來。
他茫然地愣了一愣。
耳朵里鉆入的聲音不容錯辨,絕不是長宜公主的聲音。他也了解長宜公主,那種嬌嫩天真如同少女一般的音色,是不可能再變成面前這位貴女如今所發出的清亮聲線的。
可是怎么回事她明明長著一張和長宜公主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