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袋子從垃圾桶開口處竄入,砸進桶內,發出頗有力道的悶響,肖芥子一陣興奮,旋即又不免惋惜多么漂亮的投擲,沒有觀眾,有點子寂寞。
雪片從車窗處偏入,涼氣沖淡了車內窩暖的湯面氣息,肖芥子對著車內的后視鏡整了整帽檐,突然注意到,有人正自車外、偷偷靠近。
肖芥子皺眉,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
怕不是以為自己做得很隱蔽呢車側的后視鏡都映出那張猥瑣的、帶鬼祟笑意的臉了,以及,那臃腫的侏儒身影都已經被光扯得巨大、映到不遠處的墻上了,還在這兒跟她玩“讓我偷偷嚇你一跳”
肖芥子抿了抿嘴唇,左手輕輕擰開車門、微啟一道縫,待那人躡手躡腳地湊到附近時,狠狠將車門撞出。
車門正拍上那人的臉,那人一聲痛呼,身子蜷成一團,抱著腦袋滾倒在地。
肖芥子故作驚惶,車門回關,從車窗處探頭。
這人個子很矮,身長不到一米四,看身形只十二三歲,穿吊襠的闊大牛仔褲,不合身的毛衣外罩著厚夾克,蹬一雙大碼的厚底運動鞋,整個人臃腫拖沓,邋里邋遢。
肖芥子奇道“苗叔,是你啊你在車門口,怎么也不吭氣呢”
苗千年哼哼唧唧,忍痛從地上爬起來。
他約莫六十來歲,是個侏儒癥患者,身材短小,頭倒挺大。他湊向車窗,臉上已經青紫血腫,卻還咧嘴一笑“沒事沒事,美人撞一撞,筋骨都抻開了,爽翻天。”
肖芥子莞爾,心里罵,特么的,剛剛還是撞輕了。
她沒有讓他上車的意思,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面上慍惱“苗叔,有什么事長話短說,紅姑剛跟我打電話,催我早點回去。你也真是,約好了七點見,這都快七點半了。”
苗千年愕然“不是,你電話里說的七點半啊,我這還提前來了呢。”
肖芥子沉下臉“苗叔,你這就沒意思了啊,我還會賴你嗎明明說的就是七點。”
苗千年糊涂了,看她臉色不好,覺得應該是自己記岔了,趕緊陪著笑道歉“肖肖妹妹,我老頭子了,記性不好,賴我,讓你白等這么久,受凍了”
一陣冷風吹過,苗千年止不住打了個寒噤,他吸吸鼻子,踮著腳尖抖抖索索扒住車窗“肖妹妹,你跟我紅姐說,煤精占卜鏡那事,有門。”
肖芥子乜了他一眼“真的落在這小地方”
苗千年笑得諂媚“肖妹妹,能讓人石會挑中、開大會的地方,那可不是小地方。老話講,高人在民間,那高貨也在民間吶,我跟你說,老祖宗的好東西,在什么博物館、珍寶館的其實少,最尖尖上的,都在藏家手里攥著呢。”
肖芥子不置可否“確認嗎,你看見了”
苗千年一窘,嘿嘿笑著含糊過去“還沒,不過沒跑了。人石會那個做煤精的李寶奇,上門磨過不少次了,你想想,什么貨能驚動他啊。還聽說他軟的硬的都來,已經把藏家惹毛了。”
肖芥子“哦”了一聲,意味深長“那就是藏家不肯出唄有門,但沒戲,這就是你讓我給紅姑傳的話”
苗千年趕緊擺手“不不不,我的意思,他肯不肯出不重要,只要紅姐想要,包在我身上”
說著,腳尖又踮了踮,飛快往車內張了一眼,笑意中居然多了幾分赧然“肖妹妹,紅姐什么時候才肯見我啊,三十多年沒見,怪想的,我這夜里夢里,都睡不踏實。”
肖芥子給車子打火,似笑非笑“什么時候見面,這不是取決于你嗎送鏡子的時候見咯,苗叔,給個日子,我紅姑也盼著見你呢。”
苗千年激動得丑臉泛紅,血腫的嘴唇直哆嗦,他伸出一只手,比劃了個“八”,又改到“五”,末了心一橫,豎起三根手指頭。
肖芥子不容他再改“成交”
她踩下油門,笑盈盈撂下一句“這么想見我紅姑你不怕啊,我聽說早些年,人家都叫她紅燭惡鬼呢。”
苗千年勃然“放屁”
繼而反應過來,語無倫次地沖著漸遠的車屁股道歉“不是肖妹妹,我不是說你啊,我說那些爛嘴胡嚼的玩意兒,我紅姐當年那可是”
他聲音低下來,喃喃著不無驕傲“那可是出了名的紅燭美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