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紅燭一只手正死死捂著右眼,乍見亮光,身子驀地往上一挺,一張臉直直迎上慘白的頂燈。
肖芥子小心地蹲下身子,語氣盡量溫柔“紅姑,眼睛怎么了”
姜紅燭的頭猛然轉向她,左眼圓瞪,滿布血絲“你瞎嗎沒看到我眼睛被扎了一刀還不趕緊給我止血”
邊說邊顫抖著移開手。
她右眼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沒有,也并沒有在流血,但她死死地閉著眼,眼周的皺紋都揪成了一團,表情極其痛苦,痛苦到連臉上的肉都在抽搐。
見肖芥子不動,她又吼了句“你死人嗎趕緊啊”
配合她就對了,肖芥子一邊哀嘆自己這一天天的、要陪瘋子真情實感過家家,一邊忙不迭點頭“紅姑,你忍著點啊,我馬上回來。”
她從后廚的小門飛奔而出,去皮卡車上取了藥包和繃帶回來。
就算是過家家,也得一絲不茍,有時候,瘋子比正常人更較真。
肖芥子讓姜紅燭靠墻半躺,給她含了片止痛藥,棉球蘸了鹽水細細擦拭眼周,然后用紗布和繃帶加壓包扎。
她有點奇怪姜紅燭這次的反應,以往,紅姑也會一驚一乍地痛呼說是受了傷,但只是嘴上嚷嚷得厲害,但這一次,她臉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絲紋理好像都在配合她的痛苦,那種肌體受創后的生理性應激反應,肖芥子自忖,自己反正是演不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姜紅燭木然睜著的左眼里,緩緩滑出一行濁淚。
她喃喃念叨“瞎了,這只眼瞎了,看不見了”
肖芥子心說,沒瞎,你用點力氣,把你那眼皮睜開就行。
但嘴上還是溫溫柔柔地順著說“紅姑,多大點事啊,現在醫學那么先進,回頭再裝一個唄”
話還沒說完,姜紅燭突然抬頭,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
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右眼依然閉得死緊,像是被強力膠水給黏合住,左眼卻瞪得往外暴突原本的容貌就已經夠嚇人了,此時又添幾分極其不對成的猙獰。
肖芥子眼簾微垂,看看自己被攥著的手腕,又抬眸看姜紅燭“紅姑,有事吩咐我”
姜紅燭一字一頓“給我挖了他的眼珠子”
“誰的”
“戳瞎我的那個,就在野馬那頭。查他是誰,查到了,給我挖了他的眼珠子”
肖芥子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姜紅燭的手“行,咱們挖了他的眼珠子。”
姜紅燭突發狀況,不用猜也知道是這趟出了大紕漏。
再待下去也沒什么意義,肖芥子決定先撤回去,住處偏遠,比這兒安全。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面館,凌晨三點多,帶著“傷重”昏睡的姜紅燭開車出城。
姜紅燭那句“從前耗不死我,以后,也照樣耗不死我”言猶在耳,這才過了半天,情況急轉直下,肖芥子有敗走的失落感。
她原本以為,這個點的阿喀察是悄靜無聲的,沒想到不是。
車入一條主街時,她看到一處店面正竄著大火,火頭很猛,幾乎映紅了那一處的天,附近的不少住戶都驚起了,三三兩兩,有人站著看熱鬧,有人拎著滅火器,向著店內唰唰一通狂噴,然后嗆咳著狼狽跳開。
遠處,隱隱傳來消防車的鳴笛聲。
肖芥子有點唏噓,這一晚,還真是挺不平靜的。
她放慢車速,緩緩駛過竄火的店面,門店高處的招牌立架沒經住火,吱呀一聲斷裂,招牌倒栽下來,整個兒陷入火里,伴著風,做彌留般的晃晃蕩蕩。
火焰漸漸吞噬招牌上僅剩的那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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