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邊,蕭芫投入姑母的懷抱,緊緊抱著,泣不成聲。
姑母的氣息包裹著她,再深刻的悔痛都在溫暖中漸漸化開。
太后未發一言,只是以掌順著她的脊背安撫。
姑母向來如此,話并不多,行事也慣于雷厲風行,可偏愿為她春風化雨,撐起一方穩固的天地,由得她無憂無慮,肆意生長。
哭累了,長長的睫毛被淚水粘成一簇一簇,有幾根黏在下眼瞼,可憐地抽噎著。
宣諳悄悄進來,與太后一同將她放在床榻上躺好,用濕帕子給她凈手凈臉,聽她在半夢半醒時還模模糊糊喚著姑母。
每喚一次,太后就輕聲應一聲,直到安撫著徹底睡去。
悄然步出去,沒走遠,就在外間坐榻。
太后手指輕敲著膝面,意味不明道了句,“今日端陽是因何入宮”
宣諳躬身,“奴婢已使人去查了。”
太后頷首,“還有二公主那頭,問一問,芫兒當年的事是誰與她說的。”
此事已經過去了這么久,要傳流言說閑話,也不是這個時候。
同一時間,御書房。
李晁端坐在描金紅漆圈椅,一邊查看奏章,一邊聽言曹回稟。
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最后啪地合上奏章,驚得言曹噤聲。
闃靜如山壓下,濃厚的帝王威勢將這一方嚴密籠罩,言曹在打探到消息的時候便預料到此刻,可真的來臨,還是令人吃不消。
哪怕他已是圣上身邊十多年的老人。
李晁冷笑一聲,“朕記得蕭相家里倒是有一妻一女,可多年來,從未和朕與母后關心過宮中一女過得如何。”
言曹大氣兒不敢出。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還親切喚著舅父,道諸事多虧舅父煩憂,轉頭就成了蕭相,還是以這般口吻。
言曹等著接下來的命令,可許久沒等到李晁開口。
悄摸抬眼一看,已又在翻閱奏章了,只是無論翻看還是朱批,都掃出了雷霆萬鈞的氣勢。
他屏氣蹉著步子,挪到了一旁。
這下好了,夜里本要換值,可這個節骨眼兒,他哪敢讓那些個蠢徒弟伺候。
能讓圣上當場做出決斷的,一般再嚴重在圣上眼中都不是大事,反倒是這種還需思忖的,就算本身事小,也萬萬輕忽不得。
一片寂靜中,時間如沙漏下。
天邊烏金愈沉,琥珀色的光暈漸漸被暮靄籠去,濃稠的夜色浸染下來。
無盡華燈與月色交織,簇擁著重重殿宇,在無垠的蒼穹下顯出至高無上的天家威儀。
言曹從清晨伺候到現在,中間一刻未歇,神思不免混沌,忽聽叩桌的輕響,讓他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
抬眼,見李晁放下了筆,面色沉凝似在思索什么要緊的朝堂大事,頓時肅身,開口詢問“陛下”
李晁猶豫再三,才道“你去瞧瞧,朕的私庫中還有沒有什么新奇物什,朕記得似有一尊琉璃小塔與她一直想要的那座較為相似,還有蘇杭新貢的幾匹軟煙羅的綢緞,對了,貢書是不是多增了兩本游記”
越說越肯定,最后道“今夜一并理好,明兒早給她送去。”
言曹
“是,奴婢這就去。”
剛要轉身,又被叫住,言曹謹身候著,見李晁欲言又止,似是想說的太多,最后干脆一把撈過一旁掛著的大氅。
“罷了,朕與你一同去。”
言曹看了眼案上還剩下不少的奏章,立時快步小跑跟上去,還險些沒跟上。
好容易從庫房里出來,抬頭看看圣上大步的背影,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這一摞書。
累得都有些麻木。
心想,這又是何必呢,說好的兩本游記怎么最后就
加上這些個圣賢書,就算有許多新奇物什,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明兒個不被蕭娘子轟出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