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書公所在塘,蘇州花國榜白狀元住所在虹橋邊,相距并不遠。
林泰來只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門額“天香”的大門,邊白墻有一片坑洼不平,似乎被刮了一層。
只是此刻“天香”大門的門洞里,躺著一個人。
又走近了看,此人身穿五彩斑斕的長袍,頭一頂紅色帽子,臉還帶著個仿泥塑神像的面具,露出的胡須鬢角都是花白色,手里拎著個酒葫蘆。
以穿戴算是平平無奇,不值得林博士大驚小怪。
但這老者還光腳蹬著一對草鞋,讓林博士感受到了一股絕世高手的氣息
院內一排打手虎視眈眈,但又不敢前去碰這個還在躺著喝酒的老頭。
至于老頭帶來的隨從們,卻都已經被打倒扔了出來。
“幼于前輩幼于前輩”馮時可站在大門外,對著彩衣老者叫了兩聲。
彩衣老者聽到后,翻過來起身,帶著醉態半躺半坐的靠在門壁,吊兒郎當的回應說“馮二爺又來蘇州大撒幣了”
馮時可“”
林泰來總算明白了,為什么歷史張幼于死了后,沒人給他正經立傳,也沒啥人給他整理著作。
深深吸了幾口氣后,馮時可扭頭就對林泰來道“麻煩你去讓幼于前輩清醒清醒,但不可傷人。”
林泰來個頭太高,于是就在張幼于身旁蹲了下來,俯視著說“老頭,聽說你在文壇很能打是嗎”
張幼于透過面具,斜著眼答道“怎么你想試試,在老夫身蹭點名聲”
林泰來“”
這老頭行事瘋癲,但卻又很通透啊。
林博士決定換個方式,指著院內的打手們說“你打人都沒力氣,只能躺在這里,還說是文壇名士”
張幼于不屑的說“故作奇談怪論驚人之言,都是老夫玩剩下的”
林泰來蹲在門洞石板,伸手奪過酒葫蘆,“咔吧”一聲響,用力捏碎了。
雖然張幼于帶著面具,看不到臉色,但胡須明顯顫抖了幾下。
林泰來將碎片扔在地,“混文壇確實需要有力氣,但是”
然后又傲然道“學我者生,仿我者死聽說你今天想模仿我”
張幼于頓時驚到了,“原來你就是敢于打破常規,用武力推銷詩詞的縣衙林書手”
林博士嘲笑道“但是我沒有躺在大門口啊。”
張幼于終于感覺老臉有點掛不住,爬起身就想走,但卻被林博士牢牢按住了肩膀,頓時動彈不得。
林博士用實際行動表示,他剛才說的沒錯,有力氣才能混文壇。
又見林博士蒲扇大的手掌攥著老先生的肩膀,文質彬彬的說“晚生久仰幼于公大名,今日終得識荊,愿得一二指教,此生不為憾也”
張幼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謙遜有禮的年輕人,這是完全不講究兩廂情愿,從自己身硬刷名聲
有那么一瞬間,張老先生也恍惚了,自己和被打的三家名妓似乎沒區別
然后他看向馮時可,面具后的眼睛里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想看笑話的馮二老爺雙手籠袖,兩眼望天,欣賞著門額的“天香”兩字,仿佛沒有接收到求救信號。
張幼于被迫營業,便開口道“且讓老夫看你到底有幾分才華,來對句一個字,紅”
林泰來想都不用想,直接說了一個最常見的對法“綠”
“紅花。”張幼于再次加字,還是很平常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