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甸。
天氣晴朗,大好的日頭。
老人們聚集在墻根子下,排排坐,談天闊地,一會是家國大事,一會是家長里短,話題不一而足,歡聲笑語。
各家持家的漢子和娘們,與左右鄰里,幾戶結伴一起,就著一個石臼,捶打年糕。男人掌木舂,女人濕手和著熱年糕,互相配合。
熊孩子們在旁邊饞得流口水,若是哪個大人能揪一坨年糕給他們,頓時歡天喜地。
軟糯的熱年糕直接吃亦可,滿口米香。倘若沾上紅糖,那便是神仙來都不換的美味。
一股濃郁的年味,在大隊內蔓延。
大隊上空,一只大煙囪直插天際,噴薄著白霧。由李家大學生捐贈,如今屬于大隊集體的磚瓦廠,這日子,仍然沒有停工。
生意屬實紅火。
停下來是跟錢過不去。
誰能舍得誰能愿意
今年大隊各家各戶能有這個快活年,磚瓦廠功不可沒。
如今整個石頭磯公社,清溪甸是唯一不欠種子款、返銷糧款等,各種貸款的大隊。
陳年舊賬,一年還清。
進入大隊的山野土路上,一男一女結伴而行,男的推輛大鳳凰,龍頭兩側的車把上,后座上,甚至座板上,或掛或放著大包小包。
仿佛剛從哪里上貨回來。
大鳳凰是小王家的,剛在那邊小坐一會,要不是溜得快,“黑旋風”非得拉著吃飯。
兩人遇見進大隊的第一個社員。
這日子也不閑著,坐在路旁一堆草垛邊,用金黃的稻草,和山上砍來的枯枝,扎把子。
這是屬于農村人的智慧,城里人多半沒見過。
將枯枝對折成一小捆,約莫暖水瓶大小,再用稻草作繩,捆綁好。
這樣不僅很容易塞進灶肚,還經久耐燒。
“春花嬸,新年好啊”
扎把子的婦人聞聲,搭眼望來,著實驚到一下。
哪來的兩個金貴人
一身行頭,比前一陣來磚瓦廠視察的縣領導還氣派,氣派得多
認真瞅兩眼,認出男的。
“呀這不是建昆嘛,從首都回來過年呢”
春花嬸邊說著,邊將手里沒扎好的把子扔掉,拍拍手站起,笑瞇眼。
“誒這是噢建昆你處對象了帶媳婦兒回家過年是吧。”
春花上下打量,嘖嘖不止,”這姑娘長得可真俊咧,畫里走出的人似的。”
李云裳“”
李建昆哈哈大笑,“春花嬸,你再好好看看,我媽可說小時候你常抱的。”
春花嬸詫異,探頭,慢慢走近,可勁打量,忽地大腿一拍,不可思議道“你是云裳”
李云裳長吁口氣,笑道“是我春花嬸,怎么今天還忙啊。”
“哎呀一年不見,完全變個人似的,根本不敢認”
春花嬸哪有空搭她的話
自覺發現了不得的大秘密,高亮的嗓門提起來,開始大喇叭。
嚯嚯
附近一片全被驚動,一個個人影閃電般襲來。
李家姐弟很快被圍得水泄不通。
李建昆從包里取出一條小熊貓,李云裳拎出一袋大白兔,見人發發。
“喲這稀罕煙,我聽說專供上面。”
“大人物抽的”
人太多,李建昆沒細分,一包一包拋出去,讓抽煙的人自個分分。
老實巴交的確實在分,跟旁邊人你一根我一根;臉皮厚的薅一包揣兜,旁人瞅來,撒丫子便跑。
一時間追追趕趕,罵罵咧咧不止。
不過新春佳節,沒人真生氣。
圖個樂子罷了。
還是吃糖的婦女和孩子比較規矩,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李云裳的變化和氣場,給震到。
熊孩子還好,忙著吃糖。
婦女們圍著李云裳,左看右瞧,恨不得眼睛懟她臉上。
變化忒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