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身,盯著墻面搜尋了一會,忽然睜大了雙眼,在他所站位置偏外一點的墻壁上,有一個淺淺的方形凹槽,那正是由他背后的長匣子留下的印痕,而且絕非一日之功,只有長年累月將長匣抵在此處,才能磨出如此清晰的凹槽。
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黃宴生性嚴謹,絕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偏差,自他來到這里,一直站在那里,分毫不差,你以為單是裝成他的樣子就能瞞過我嗎”
那人如釋重負,其實,假扮一個人很累的,不僅要盡量保持外形一致,就連性情神態也不能有絲毫馬虎,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相比假扮一個人,他更愿意做自己,可誰不是呢
既然已被發現,他也就沒必要再裝下去了,笑道“看來是我低估你了。”
“不。”諸葛神機反駁道,“是你低估了他。”
那人嘴角帶起一絲輕蔑,道“就憑這個微不足道的習慣”
“你以為這個習慣微不足道”諸葛神機從不看輕任何人,即使只會種地的農夫在他眼里也有可取之處,擅取百家之長,他才會有今天的成就,這一點,他從未忘記。
那人道“在我看來,太過嚴謹反倒不是好事,而他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諸葛神機道“閣下的意見,恕我不敢茍同,黃宴之死,并非敗在嚴謹,而在敗在太年輕,當然,這只是對你而言。”
那人道“看來你很器重他。”
“當然,你身上背的千機匣,便是我送給他的,只可惜他還未完全掌握,否則”諸葛神機又是一聲嘆息。
那人笑了笑,緩緩解開肩帶,將長匣解下,從里面取出一柄劍,他溺愛地撫摸著劍身,緩緩道“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千機匣已經被我征用了。”
諸葛神機似乎并不惱怒,只是笑了笑,道“你不僅有一位會易容的朋友,看來還有一位精通機關術的朋友,如果不是機關高手,絕對無法將匣里的東西完整取出,從這完好無損的空匣子來看,你這位朋友的機關造詣還不低。”
那人將空匣子合上,又背回背上,道“他聽到你這番夸贊,應該會很高興,不知他見了你的頭顱,會是怎樣一副表情,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諸葛神機道“你很自信。”
那人道“我向來如此。”
諸葛神機道“那你為何還不動手”
那人道“我本來也想馬上動手的,可我又突然想起幾個問題要問你。”
諸葛神機道“你要殺我,憑什么以為我會回答你”
那人笑了笑,屈指在劍身一彈,“嗡”,劍身輕顫,發出清吟低鳴,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殺人的方式有很多,但在我眼里只有兩種,一種讓人死得很快,另一種讓人死得很慢,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不會選第二種,作為即將殺你的人,我也不希望你選第二種,那樣我會浪費很多時間的。”
諸葛神機沉默了,像是在思考,而那人似乎并不急于得到答案,他從懷里摸出一塊紅色絲帕,絲帕上繡著一朵鮮艷的牡丹,花開正盛。他將長劍橫在胸前,把手帕搭在劍上,輕輕地來回擦拭著,他擦得很輕,也很慢,好像生怕太過用力會將劍擦壞一樣。
“你問吧。”
諸葛神機似乎已做出決定,那人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顯然,諸葛神機的決定讓他很滿意,他并沒有抬頭,仍在輕輕擦拭著劍身,很輕,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