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鍋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泡,蒸騰而起的水汽里漸漸已經沒有灰黑色的氣體,只剩下正常的水蒸汽。
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怨恨,但渴得快脫水休克的人們,面對這么一大鍋的水,還是忍不住眼冒綠光。
一個老人拿起一個長柄的木質大勺,舀了一勺滾燙的水,倒進一人雙手捧著的石碗里。
這人趕緊捧著碗退到一邊,吹了吹熱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嘬了一口。
碗是燙的,水是燙的,嘴唇和舌頭一下子被燙麻,但把水咽下去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哭得像個孩子。
有水喝了,終于有水喝了
他們盼著這一天,已經盼太久了。
阿丹扶起一個老人,把放涼了的水小心地喂進對方嘴里,就好像枯瘦的植物終于迎來了一場春雨,葉片顫巍巍地舒展開來,喝到水的人長喘一聲,眼睛明亮起來,精神也好了起來,自己捧著碗,咕嘟咕嘟地喝完,重新倒回去,長長地嘆息。
活過來了,終于活過來了
阿丹松了口氣,又繼續給下一個人喂水,她的兒子就在她邊上幫忙,母子倆都刻意地不去看外面。
除了他們,勇士們的家人們都呆在溶洞里,考慮到他們會因為悲痛不舍而露出破綻,所以索性不讓他們出去。
但外面那近乎夸張的歡呼聲,依然一聲聲地傳了進來。
阿丹的兒子用臟兮兮的手背狠狠抹過眼睛,手背上一片水痕。
他知道,自己的阿爸在吃那個冰塊,阿爸馬上就要離他們而去了。
不想哭的,阿爸說以后他就是家里唯一的勇士了,他要保護阿媽,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
阿丹擔心地看著兒子,沒有說什么勸慰的話,只是拍了拍他稚嫩單薄的肩膀。
阿丹的兒子又重重抹了下眼,低聲說“我去拿吃的。”
另一口大石鍋里,煮沸了的水里被丟下去一個個干草團子。
這是山上還有野草的時候,大家把所有的草都拔了,又把樹皮剝下來,樹根什么的挖出來,用石塊不斷地砸,從中分離出最柔軟的部分,和野草一起,作為儲備糧。
他們平時的食物,就是這種甘草團子,還有珍藏的肉干、蟲干等物。
平時都是又干又硬直接生嚼,小一點的孩子能吃得嘴巴、喉嚨里直冒血,因為太劃嗓子了。
但現在,有水了,他們就能把這些東西煮軟了之后再吃。
這對他們來說,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煮熟煮軟之后,對嗓子和胃會友好很多。
干草被煮開后,膨脹起來,肉干蟲干什么的也被煮開,一鍋水頓時變得渾濁起來,古怪的氣味彌漫。
但在人們聞來,這種熱騰騰的食物氣味,是世界上最好聞的氣味。
一個長柄勺子伸進去,撈起一勺被煮軟了的草葉和蟲干,分到每個人的碗里,大家各自捧著自己的碗,珍惜小心地吃著。
外面的人不停地把冰塊送進來,堆在他們事先挖好的坑里、鑿好的石洞里。
就連阿布他們,在外面發完瘋后,也是一趟一趟地往里運冰塊。
阿丹母子緊緊盯著人群中的阿布,阿布被冰雹砸得頭都在流血,他卻跟感覺不到疼一樣,哈哈大笑“大家多撿點冰,以后就不愁沒水喝了。”
他一張開嘴,嘴里滿是血,那是生嚼冰塊弄出的傷口。
說著,他看了一眼妻兒,又出去忙碌了。
之前大家就商量過,因為不知道吃了冰塊后什么時候發作,所以,無論是立即發作還是要等上一段時間,都要盡量自然地把戲演下去。
于是,現在大家都要繼續演,演得心中無比煎熬。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聲聲痛呼,接著是人們倒在地上的聲音。
“啊肚子肚子好疼”
“啊,我頭疼”
“好暈”
溶洞里的人們一下子就停下手里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