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天光自窗邊的縫隙灑入,屋角燭臺之上燭火燃盡,床紗不知被誰松開,松垮垮垂下,擋著殘破小院中飄飄浮塵。
安無雪睜眼。
窗扇微啟,晨間涼風沁入屋內,但他不覺冰涼。
他目光微動,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絲被,絲被是靈物織就,困住暖意。
衣裳沒變,袖袍處皺巴巴的,應當是他自己昨晚抓出來的。
裝著養魂樹精的靈囊不知為何沒有掛在他腰間,而是靜靜躺在枕頭邊上,明顯被人動過。
爐鼎印帶來的綿軟無力渾身發燙之感也不見了。
謝折風來了
昨晚
他剛一回想,生前死后的回憶帶來的疲憊猛地席卷而來,仿若極北境的寒水沖刷過他的神魂,冰寒入髓。酸楚與無奈重重壓下,壓得他臉色煞白。
還有昨晚那讓他格外排斥又在身體反應趨勢下不得不湊近的氣息,那人冰涼的手似乎抓住了他的手腕
若干年前,冥海萬丈水淵之下,謝折風也是這般抓著他的手,在他耳邊輕喊“師兄”
他緊攥被褥,猛烈喘著氣。
不能再想了
他抬手,輕敲額頭,趕忙壓下思緒。
昨晚夢太多,他險些分不清那些朦朧的片段與感覺究竟來自夢里還是現實。
“前輩前輩”
倏地,屋外傳來云皖的聲音。不似在喊他。
“師姐,這位謝前輩昨晚從那個爐不,不是,是宿公子,從宿公子的房內出來后,給我們加固了結界,之后就在門前打坐到現在,這”
“一晚上過去了,怎么謝前輩動也沒動過不會出什么事吧”
“是啊,門階冰冷,地上臟亂,謝前輩這樣坐了一宿”
安無雪一愣。
謝前輩是謝折風
謝折風在打坐
他還以為謝折風進來找到他和姜輕之后便會動手破除幻境,如今是怎么回事出寒仙尊哪里不能打坐,要在一個被魔物占據、清氣稀薄的門派中打坐
門外安靜了片刻,云皖嘆了口氣“我剛才試著喊了好幾聲,沒有動靜。罷了,門階再冷、塵土再臟,也冷不到渡劫高手、臟不了靈寶法袍。我比較擔心宿公子,屋內至今沒有動靜,宿公子還沒醒嗎”
“一個兩個的,說是來援,一進來就開始睡,果真是求人不如求己”
安無雪“”
他緩緩坐直,呆坐片刻,這才收起靈囊,起身掀開床紗走出房屋。
云劍門這偏僻山峰的殘破小院仍在法陣的庇佑之中,法陣外側天穹烏黑,瞧不見盡頭一般,只有眼前的方寸之地有著稀薄清氣。
房門推開,謝折風端坐于臺階上打坐的背影映入眼簾。這人向來講究,此刻卻連個蒲團都沒有拿出來,席地而坐,紋絲不動。
小院之中,劍鋒相交之聲不斷,云皖居然和那幾個幸存的弟子在互相喂招練劍,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句“求人不如求己”。
安無雪低頭看著謝折風那仍然沒有動靜的背影,眉頭一皺,緩步走下臺階,行至謝折風身旁。
這人雙眸緊閉,眉頭緊鎖,對他的靠近還是沒有反應。
他的本命劍春華就懸浮在謝折風身前。
越看越心煩。
他恨不得直接伸手將春華拿走,趕忙移開目光,也試探著喊道“謝道友”
沒有應答。
謝折風封閉了神識五感
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宿公子”云皖聽見動靜,收劍回身,面露喜色,小跑至他們面前,“你醒了可還有什么不適”
安無雪搖搖頭“他這是怎么了”
云皖微愣“宿公子是問謝前輩”
她也很不解,“昨晚你說會有人找來,我們等了一會,這位謝前輩就來了。他自稱落月弟子,叫謝春華,但是他也沒問我們滅門一事,而是”
“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