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顯然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想遇到曲忌之,人被引走,裴千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安無雪給他倒了杯熱茶,說“我初識你的時候,你說你是散修。你和曲家斷絕關系,是因為曲忌之吧曲忌之的合籍宴是怎么回事和你有關”
裴千本來已經端起茶杯想喝,聞言,動作一頓,連喝茶的心思都淡了些。
他放下茶杯,神色漸肅,低聲說“這家伙根本沒有合籍道侶,這場合籍宴,是整個曲氏縱容他的一場鬧劇罷了。”
“沒有合籍道侶那如何舉辦喜宴此事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安無雪問完,自己便頓了頓。
他隱約猜到了什么。
“因為他想合籍的那個人就是我,我根本不可能與他合籍,在五百二十年前的這幾日,我躲起來了。他合籍宴上見不著道侶的。”
安無雪“”
果然如此。
怪不得剛才裴千說,曲忌之知道他們四個是裴公子邀請來參加合籍宴的朋友,便已經是古怪之處了。
“安首座,你歷經仙禍,見過生死,閱盡凡塵,必然也見過這千數百年來兩界四海的荒謬之事吧。”
“你可曾見過有人明明自己是個天之驕子,天底下的美人隨他挑選,他還想不開,偏要和一個青梅竹馬的無情道結成道侶的”
安無雪飲茶的動作滯了滯。
他倏地覺得茶水有些滾燙,熱得他的喉嚨都有些難受,讓他難以開口。
“我自小便七情淡薄,無法太過體會他人之情,生身父母總是嫌我無情,說我將來必然不是個孝順的,連每日幾碗粥喂我,都覺著我費了糧食。曲家人花了三枚銅板就把我帶走,問我生父母我的名字,他們只說就一賠錢貨,仙修不知人世苦,聽岔了,以為我姓名便是裴千,就這么把我帶走了。
“當年曲家收養我,是看中我仙骨,覺著我已顯露無情道的根骨。
“曲氏將我從流民中帶入傲視北冥的仙門望族,此恩我謹記于心,替曲忌之入無情道,是我心甘情愿,甚至是我之本心。可是曲忌之不知怎么想的,少時還好,長大后,他卻突然說想和我結為道侶。”
安無雪聽著,也覺著此事格外荒謬。
曲氏萬里挑一,選了個七情淡薄、無牽無掛的無情道絕佳根苗,為的就是替曲忌之應劫。
倒頭來,曲小仙師反倒喜歡上了替自己修無情道的裴千
他聽裴千又說“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修浮生,我修無情,整個曲氏盡知。他是第一天知道我修的是無情道嗎他是第一日知曉我不可能對任何人動情嗎”
“曲氏恩情尚在,我可以為他去死,但我不可能愛他。此言我不知說了多少遍,可他呢”
“放著萬丈紅塵不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非要追著一個絕無可能的無情道”
“這不是有病是什么”
安無雪斂眸。
放著萬丈紅塵不要。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非要追著一個絕無可能的無情道
他輕輕晃了晃手中茶杯,看著茶水在杯中輕蕩,自嘲般笑了一聲。
“確實。”他說。</p>